第55章 倾情

夜色渐深。

未多时, 云姮便从太后寝殿出来了,她的手中多了个小匣子。

在殿中时, 太后并没有和她明说这匣中之物是什么, 但不难从她话中之意透析,要暗中给陛下服用此物, 云姮自然也明了有何效用。

露水一夜, 攀龙为凤,想来确实是极好的,但她眼下又颇有几分犹豫。

那日她在御乾宫正殿上, 故意以幻羽画册被毁之事为难云姒, 但最后却并未借此事发挥, 反而在太后那儿瞒了下来,是因为当时皇帝的话, 令她动摇了。

她犹记得,那人黑金暗纹玄袍,倚靠御座时不怒而威的样子, 一身清冽深邃似破云天光, 虽然那时他戴了副鸦色面具, 容颜不现,但曾在侯府见到他的第一眼, 云姮心下便生了爱慕。

那么丰然俊朗的男人, 更是大齐的天之骄子,举手投足间的迫人威慑,叫人畏惧又忍不住动心。

可是, 他的眼里只有她所谓的妹妹,即便如今她已是低卑的宫婢,但他还是会为了云姒,和她私下交易。

那天,他们在殿上情缠,后来云姒离开后,男人在高高的御座之上,那君临天下的气概,暗漠深冷,不透半分情绪,和她说着那件事的回报。

“女子总归不比男子,便算是为凰为凤,也不过受之人下,挂着一方空有其表的虚名,倘若将来突发不测,难免不被殃及,受了连累跌入尘土,依旧是无可依靠。”

“此间道理,云二姑娘应当明白,可需朕再细说?”

那句突发不测,听得云姮心突地一跳,当时她心中就有所揣测,他话里情绪难辨,却明暗皆指侯府,云姮只得压下心悸毕恭毕敬道:“云姮愚昧,还望陛下指点。”

而齐璟语气愈渐生冷,字句清晰:“朕非云姒不娶,不论是谁,若敢做出格的事,朕这皇位也不是白坐的,就算是太后,也一样。”

他眸光一暗,慵然却阴沉:“承天节后,朕封你为平阳县主,不必再随侯府共存亡,如何?是自守一处居正为主,抑或屈于人下生死祸福不由己,云二姑娘可以慢慢考虑。”

……

走在回侧殿的鹅石路上,在旁提灯照路,送她回殿的是连翘,而云姮深锁眉头,兀自默思。

皇帝当日所言,她在心里又盘念了许多遍,其实从她未将画册之事告知太后起,她心中多少就已有了抉择。

太后要她蓄意勾引,坐上后位,而皇帝又是将事摊了个清楚。

他说的是那般明白,他只要云姒,无论自己做什么,也得不到她要的。

何况云姒和侯府的仇怨早已深结,若有一天皇帝要为云姒算这笔账,正如他那时说的,侯府受难,会殃及到自己,太后也不一定能保下侯府,唯自立为主,她才有一线生机。

云姮握匣子的手渐渐捏紧,暗色中的眉目列中出一抹恨意。

她已动摇,对太后早也有所背叛,但她咽不下这口气,因是嫡女,云姒自小便处处都比她好,好不容易等到她出事,沦落为婢,可还是输给了她……

“云二姑娘当心脚下。”

清浅的声音随着夜色漾来,云姮这才稍稍回了神,她看向连翘,一瞬后强牵出笑意。

云姮突然想到什么,眼眸低转,边步边道:“我听说御乾宫有一宫女,对云姒不满,前些日子还得罪了她,被陛下罚了?”

连翘沉默了极短一息,面色不改道:“回云二姑娘,确有此事。”

云姮略一侧眸:“那宫女现在何处?”

“依宫正司所判,应是贬到了掖庭。”连翘顿了顿,缓声问:“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云姮沉默片刻,若无其事笑了笑:“没什么,毕竟云姒曾是我妹妹,好奇罢了。”

侧殿已到,连翘停下脚步,眼帘淡垂:“那奴婢便送姑娘到这儿了。”

云姮侧身正要走,忽又听她唤了声:“云二姑娘。”

云姮回首,“还有何事?”

夜色茫茫,宫灯恍惚,连翘不动声色睨了眼她袖下的黑木匣:“奴婢还是想多提醒姑娘一句,筵席本就人多眼杂,如若陛下察觉到,牵怪了下来,那就成了掉脑袋的事儿了,姑娘慎行。”

此言云姮倒是听得诧异非常,连翘不和姨母一个鼻孔出气,竟还反过来劝她。

她狐疑道:“你的意思是,叫我莫要听姨母的话?”

连翘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之意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提醒姑娘小心为妙,其他的,奴婢就不多言了。”微顿,语气渐深:“姑娘自有确数。”

这婢女一向无二话,今日却又这般,云姮突然暗觉,她或许不似面上那么简单。

*

养心殿,案上灯烛摇曳。

云姒双手托着脸,支在案边,渺渺烛火在她明艳的眉眼上投下柔柔光影,长睫扑闪扑闪的,掀不开眼皮,她不停打着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