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回家的感觉(六月初十)
骡车驶进谢宅大门,谢福习惯性地把骡车转向书房,不想却听到身后谢子安的吩咐“去明霞院!”
谢家大宅的中心有十五个三进院落,其中谢子安住的院子因为院里有两棵花红胜火的老石榴树,便取了前人旧诗《庭榴》里“朵朵如霞明照眼”这一句取名为明霞院。
明霞院虽是谢子安的院子,但白日里谢子安多在外院书房,并不来内院。
谢福明白大爷这是要去见大奶奶,不敢怠慢,当即把骡车转向了内院。
垂花门外停下骡车,谢福看到迎上来的四个婆子,立刻急促道:“赶紧地告诉大奶奶,大爷来了!”
明霞院的人都知道大奶奶云氏每日午后雷打不动地要歇一个时辰的午觉——只大爷来了才能破规矩通报!
闻言四个婆子中立分出一个飞跑进院送信去了!
至此,谢福方才打起车帘,扶谢子安下了车。
谢子安下车站稳后立刻过河拆桥,推了谢福一把。
“我这儿现用不上你,”谢子安挥手嫌弃道:“赶紧的,家去洗洗。臭死了!”
谢福……
还是在端午的时候,云氏就使了陪房陶保去高庄村打听红枣。
陶保办事倒是尽心。他自得信的当天就骑了毛驴出北城直奔高庄村而来。
行到村口,陶保牵了驴站在路边寻思一会儿要怎么跟人打听,结果不想身后的围墙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跟看贼似的看着他问:“客官你找谁?”
陶保被他看得心里一跳,赶紧托口道:“这位大哥,我跟您打听一下这谢家村要怎么走?”
对方闻言方才缓了面色告诉他出村过桥往南走就是。
陶保不敢耽搁,道谢后就赶紧的骑上驴走了——一直走过了桥,陶保方才没再感觉到身后那两股盯人的视线。
陶保没想到高庄村的村民如此警觉,无奈之下只得寻了那管谢家村祭田的相熟管事打听方才知道高庄村村口的几户人家自从今年清明被人偷了枸杞树后,现有事儿没事儿就盯着村口道路瞧看,把一个村的村口看得比城门还严实——说不出寻访人名姓和缘由的生面孔,根本就进不了村。
而且,不止高庄村一个村如此,这周边几个被偷了树的村子全都一样。
眼见高庄村防备甚严打听不到消息,陶保就转悠到城里李满囤开的铺子打听。
时因为农忙,李满囤北街的粮店铺子关了,只有三十三家巷卖菜和羊奶的铺子还开门。
于是为了探听消息,陶保就每天早起去李满囤铺子买菜外加一天三顿地去喝羊奶。
如此半个月过去。功夫不负有心人,陶保终于从铺子里那个叫张乙的伙计和偶尔来店帮工的他弟张丙闲聊家里刚结束的夏收时旁听到了一条有关李满屯家女闺女红枣的消息——那个红枣的镰刀磨的特别好,比老北庄,不,现在叫桂庄的庄子里的所有人都磨得好!
苦等半个月就等到这么一条消息,陶保也是丧气,但奈何大奶奶还等着呢,只得和家里的商量后硬着头皮把消息递了进去。
云氏得到消息倒是怔愣了片刻:世间万事不拘大小,能做得极致,都是心性智慧缺一不可。
这红枣小小年纪,家常磨把镰刀也能盖过一应老农,可见这孩子做事不止用心,还会用脑——这便就难得了。
不怪能叫大爷看上,死活要弄进家来。
昨天,也就是六月初九,陶保在李满囤铺子喝羊奶的时候,又听到一条消息——那铺子东家李满囤果然如去岁秋天谢子安所预言的一样,生儿子了!
自从听到这条消息后,云氏就觉得心神不宁——她直觉谢子安要搞事。
所谓“知夫莫若妻”,云氏和谢子安夫妻十来年,早知道谢子安骨子里的执拗和任性——红枣和谢尚的婚事,他都已哄得老太爷都点了头,哪里还能再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现谢子安看中的这门婚约还剩下的问题也就是女方父亲李满囤的同意了——对此,云氏虽不知谢子安具体打算,但从婚期紧迫,谢子安却一直按兵不动来看便知他在等一样事,如此再关联上女方父亲膝下只红枣一个独女,便极易想到谢子安现等的就是李满囤生儿子——只有有了儿子的李满囤才不会似先前一样看重女儿,如此,谢子安才能有机可乘。
果不其然,今儿早饭后陶保家的便来告诉说谢福赶骡车载了谢子安和鸡蛋、酒、馓子、红糖这些月子礼出了门。
云氏一听就明白谢子安这是搞事去了——习俗里,非血亲间的月子礼从来都是礼到人不到。
所以,若无绝大图谋,云氏绝不相信平常连去个自家庄子都要看黄历选日子的谢子安能顶着别家妇人的月子血光上门?
知晓谢子安为了这桩婚约如此尽心费力,云氏也是左右为难——自古“夫妻一体”,论理,她作为妻子本当倾力帮衬丈夫谢子安的任何决议,但一想到儿子谢尚将来的独木难支,云氏便又觉得该当阻止——没有亲手足,且连个姐妹也没有的儿子,若再没有得力岳家的帮衬,要如何应付家里这许多的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