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剑拔弩张
论功行赏, 朝堂气氛融融。
毕竟以少胜多击败敌军,匡扶社稷, 解除性命之虞, 更何况此等功绩,甚至可以载入史册永流传、
读书十载, 求的不就是一个史册留名吗?
商仪不骄不躁,有条不紊地布置好各部事宜, 以防北厥卷土重来。又几句话把功劳推脱给满朝官员,守城百姓, 让大家落个皆大欢喜。
只有沈风节不甚欢喜。
坐在金銮殿上的女人忽然笑了笑,问:“广寒君,那个生擒北厥王的少女是谁?”
商仪眼睛微眯,脸上滴水不漏的面具有一瞬的裂缝。
须臾,她垂下头:“是臣同窗,名江不矜。”
“江不矜啊, 姓江,”沈风节歪歪脑袋:“她在战场的英姿,让我想起另一个姓江的人呢。”
商仪没有说话。
沈风节手摩挲着黄金铸造的龙头,嘴角往上勾:“得重赏才是, 她不是说想当官吗, 生擒北厥王, 此等大功,正巧郑江殉国,翼蛇卫统领的职位空出来, 不若让她统领翼蛇卫吧。”
商仪瞳孔猛地一缩,心也跟着紧缩,涌上一股恨意。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用郑江除掉江旬,现在又要舟舟坐上她杀父仇人的位置。
其心可诛。
所幸现在她依旧是低着头,没有露出脸上不加掩饰的恨。
金銮殿的地光可鉴人,从中倒映出她自己的脸,竟有一瞬的陌生。当一个人做出决定的时候,总是清楚自己要牺牲什么,以及,付出怎样的代价。
商仪垂头,并不回答关于江舟的事,而是问:“敢问皇女殿下,陛下身子近来可好?北厥王如何处置,此乃大事,须得由陛下定抉吧。”
朝堂顿时安静下来。
首辅忽然站出来,替商仪说话:“广寒君说的是,一连月余不见陛下,臣等分外担心,求四皇女告知臣等陛下近况。”
沈风节揉揉眉心,不厌其烦:“说了父皇病重,在宫里养病,不能见外人。你们莫非是不信本殿下吗?”
首辅:“不敢,只是……”他稍顿,“为何几位皇子皇女接连离开昆吾,难道陛下病重,他们不应该在床头侍候以尽为人子为人臣的职责吗?”
这样的异状,倒让人觉得是沈风节弑君,逼走兄弟姐妹,意图吞下帝位。
事实也与他们猜想差不多。
人确实是沈风节逼走的,为了登临大宝。唯一错误的,就是天子并非她所杀,而是由于前生命莲被江舟毁掉,在江舟转世的那天突然暴毙。
沈风节为了稳定朝堂,加上趁机在皇位之争中占据优势,特意压下此事,谎称天子病重,不理朝政,将摄政之权交由她。
真实情况,沈风节清楚,商仪也清楚。
但沈风节不能说,商仪不愿说。
“你们……放肆!”沈风节猛地站起,“是想逼宫吗?商仪,”她冷笑一声,“我还没追究你刚刚射杀郑江的事。翼蛇卫首领,你说杀就杀了,啊?”
商仪:“军令如山。”
沈风节嘴角勾出嘲讽的幅度:“军令?郑江可不是军,他是天子的人,侍卫天子这么多年,你真了不得,相识这么久,我今日才发现,原来广寒君射术如此精湛,是不是当时手一抖,就想连本殿下都杀呀?”
商仪垂眸,表情淡漠:“臣自愿领罚。”
满朝文武纷纷跪下,为她求情。
商仪依旧站着,面色如常,只是淡色的唇微微抿了下。
“真以为我不敢把你关进大牢吗?射杀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
商仪:“臣知道,不过,”她话锋一转:“只有陛下才能处置我。”
她是楚王唯一的女儿,陛下钦点的广寒君,地位远超一众皇亲贵胄。
为了安抚楚王和江旬旧部,皇帝赐予她无上的尊荣与特权,戴剑上殿,御马深宫,皇子皇女们必须守的规矩,她不必守,她是皇帝刻意宠爱想养废溺杀的人,所以——
沈风节想动她,还不够格。
沈风节怒极反笑,弯弯眼角飞上两抹薄红:“好,你们不是想见父皇吗,明日他会上朝处理北厥王的事,”她的目光落在商仪身上,声音冰冷:“还有你。”
商仪面无表情。
直到沈风节拂袖而去,几位朝廷栋梁围过来,隐晦表达自己的担忧。
向来温和隐忍的广寒君,第一次露出这样剑拔弩张的姿态,都道她为国为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点微末的私心。
唯一看出异样的是在朝廷翻滚几十年的老狐狸。
等到身旁无他人时,张太傅笑眯眯地说:“那个孩子真的只是您的同窗吗?”
商仪:“太傅……”
张太傅最疼这个弟子,不再追问,只道:“明天你该如何应对?”
商仪摇头,皇帝应当已经死了才是,无论是祁梅驿带来的口信,还是自己暗卫查探出来的消息,都在指证这位城府深沉的帝王在某一日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