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第4/8页)

  八福晋笑道:“原来是麦芽酒,好心思!可听着就够磨人的!”

  “麦芽酿的酒,名儿却叫啤酒,据说从波斯往西,从皇帝到老百姓喝了几千年了。”说到这里已经露了底,十四阿哥也就索性大方说出那个名字:“听说,在欧罗巴一个叫德意志的地方,这东西极是平常,不值钱,贩夫走卒天天喝。楚言没找到窍门,费不少力气才酿出几桶,还象那么回事,只弄不出那特有的苦味。偏她自己不好这口,说以后不弄了,送了两桶过来给我和十三哥尝尝新鲜。我倒喜欢,有心叫她每年送个几桶过来。八哥八嫂若是喜欢,我就下死劲撺掇去。”

  八阿哥八福晋都笑起来。这几年,楚言往回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吃喝玩意,别的人尝个新鲜也就丢开了,只有十四阿哥,仗着同她要好,喜欢了就去要。每回楚言的侍卫回京,往十四贝勒府送的箱子最多。十四阿哥府回的东西往往装不了一半,不少箱子沉甸甸地抬进去,空荡荡地抬出来。

  弄得十四福晋极不好意思,对好几个兄弟妯娌抱怨过:“公主要顾着好几家呢,家家都像我们这样,还不把人吃穷要穷了?我说了好几次,他只不听,还说公主才没我这么小心眼。哥哥嫂子们倒是帮我劝劝他。倚小卖小占便宜,也不能老是这么个占法!”

  闻者无不好笑,还要反过来劝她:“十四弟与楚言最是要好。他两个再不会算计这些小事。十四弟妹放心,楚言不是个抹不开脸的,被十四弟吃急了要急了,自然会说。”

  跑来拉扯胤禩出头,看来,她真是不肯再酿这个啤酒了。不过,若是胤禩开口,她大概还会勉为其难吧。八福晋望了一眼丈夫,笑道:“对不住十四弟,我也不好这口。”

  八阿哥也笑:“十四弟忘了么?我们服丧未满,喝酒已是不该。”

  “看来,这啤酒还真只能喝这一回了。”十四阿哥叹了口气,倒也没太放在心上,只慢慢品着碗里的啤酒。

  听见那个“我们”,八福晋心里温暖安慰,起身笑道:“十四弟多呆一会儿,吃过晚饭再走吧。弘旺该下学了,我过去瞧瞧。新近请了个先生,还不知如何。”

  猜想十四弟会与他谈起她,有自己在场,他们说起话来总有些顾忌小心,不能畅快。这几年,她那边来人送东西,每次总要去四阿哥五阿哥和十四阿哥府里,偶尔也去三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府,唯独不来这里,想是忌讳着她。当然,她自己也不曾往西边送过什么。依着当日的话,请怀湘捎了一次茶叶给她,她也托怀湘还了一包香料。她有什么需要,有许多人愿意为她打点,交浅难言深,不会对她开口。她也不是那种热心肠。胤禩嘴上半点不提,心里始终挂着她。她不好也不愿主动提起那个名字。再说,府里宫里胤禩和两个孩子,大大小小零零碎碎都靠她张罗,变故不断,她委实也没有那份心思。

  觉得力不从心的时候,想想她远嫁异乡,能把两边诸色人等安抚得妥妥帖帖,生意也做得有声有色,还生养了一儿一女,佩服之余,也起了争强之心,不肯太被她比下去。靠着这口气,这些年那么多辛劳委屈,全都熬了过来。

  皇上给八阿哥的长子取名时,选了“旺”字。她暗自寻思皇上是希望胤禩能从此子孙兴旺。她不能生养,已是不争的事实。他对孩子的生母照拂有加,但很少亲近。孩子自落地就由她照管,同她亲近,与亲生无异。经过那些事,她的心胸也宽了,权衡利弊,再三思量,倒希望他顺了皇上的意思,夺娶几个侍妾,多生几个孩子。

  可他只是摇头:“你我如今儿女双全,我已知足。”

  当他多心,她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又赌咒又发誓。

  他笑道:“多心的是你。这些年风风雨雨,我自顾不暇,这个家全靠你一力支撑。你难道还不明白?家里人口少有人口少的好处。你我,加上孩子,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不好?何苦弄进许多外人来?”

  自那以后,她的心完全踏实了。为了他这句话,为了这四口之家,背个“妒妇”“恶妇”的名声,她心甘情愿。只是,偶然,她也会想,曾经沧海难为水,他会那么说,是因为曾遇见个她,曾有过那么一段情,除了她,天香国色在他眼里也做了庸俗脂粉吧。

  相隔万里,可他们之间,始终存了一段默契。弘旺百日,寒水没有登门却送来双份厚礼。她十分过意不去,他含笑接过去,对来人说了句:“有劳你家夫人!改日当面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