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陆琉出殡后,陆家就开始闭门谢客了,陆止和陆希都准备在“断七”后回吴郡,陆希原本就厌烦了建康的一切,陆止这么一说,就让人打点起行装来了。
“我不回吴郡。”陆言轻声道,“我要留在建康。”自从父亲回来那天,她听到常山和郑启大吵之后,她就一直很沉默,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陆止、陆希说话。
“也好。”陆止没有挽留陆言,陆言不是陆希,陆希童年有大半时间是在吴郡祖宅长大的,她在吴郡还有一个芦苇荡。而陆言出生至今,不过只是每年祭祖的时候,才会回祖宅,对祖宅根本没有感情。再说如今陆琉去世,陆止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这个并不太熟悉的侄女相处,她留在建康有崔太后、陛下,肯定比跟她们回陆家好。
陆止又望向侯莹,语气柔和道,“阿薇,不是阿姑赶你,而是你现在不适合留在陆家了。”陆家现在还在孝期,侯莹一个定亲的人,留在陆家原本就不合适。
侯莹哑着声音道:“我知道阿姑,明天我伯母会来接我。”侯莹是待嫁之身,按理早该去侯家了,但侯莹还是等到了陆世父出殡后再走,陆家抚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没什么可以报答陆世父的地方,送他最后一程还是可以的。
陆止听了侯莹的话,也没说什么,她让侍女们将一只小匣子端了上来,“阿薇,你成亲,我们恐怕无法上门了,这些是我们做长辈的心意。”
“不——”侯莹摇头,出了这么多事之后,她怎么还有脸拿陆家给她的添妆呢?
陆止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的顺了顺她的头发,“阿薇,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你,这些都是长辈的心意,你拿去吧,不然我们也会伤心的。”
“阿姑——”侯莹哽咽的叫着陆止。
“阿薇,这本来是耶耶让我在你成亲前,交给你的,现在——”陆希从春暄手中接过一副紫檀木卷轴递给侯莹,“就先提前给你吧。”
侯莹微颤的打开卷轴,是一副桃花图,一株桃枝从右下角探出,刚抽出嫩叶叶边还留着新生的润红,枝叶上的桃花,有的依然紧闭着花苞,有的则含羞微微的绽开着,有的却已经婆娑盛开了,花瓣雪白中透着浅浅的绯红,从瓣尖至瓣底,层层过渡,显示出了作画之人是如何精心的绘制这副画作的,画作左上角还提了一首《桃夭》诗,落款还写上了元尚师、侯莹的名字,以及对两人的新婚贺语,这完全是以父亲的身份来祝福女儿未来的婚姻幸福。
“呜——”一声难以抑制的哽咽,从侯莹嘴中溢出,她慌忙用帕子将整张脸捂住,就怕泪水不小心落在画作上。从小陆世父对她就很好,幼时的侯莹总会幻想,如果她的阿父不死,是不是也会像陆世父一样?
陆言看着这幅画,眼眶也红了。
陆止摇了摇头,对三人道:“这几天你们仅靠饮粥度日,之前元澈没出殡,我也不拦着你们,可他这会都走了,就不能再这么伤身了,伤身就是不孝。”
三人恹恹的点头,“阿姑,你放心,我们会注意身体的。”
“观主,高大人和娄夫人求见。”长伯捧着一张拜帖在门口说道。
“高大人、娄夫人?”高严的父母吗?他们这会上门做什么?陆止让六叔去招待高威,她和七姑一起招待娄夫人。
陆言和侯莹识趣的退下,陆希也准备回去,却被陆止叫住:“想来应该是为你而来的,你留下吧。”
陆希道:“那我去内室。”
陆止说:“你先进去吃点东西。”或许是喝粥喝的太久了,陆希现在一闻到除了粥以外的食物的味道就犯恶心,甚至连水果都吃不下了。陆止叫来了食医,食医就给她开了这么一个方子,将河内郡特产的薯蓣炒熟、研磨成粉,将薯蓣粉调和米汤一起服下,量少多餐的一天服用五次,陆希已经这么吃了两天了,胃口总算开了些,不过食医还是让她继续吃上三天再说。
“嗯。”陆希坐到了内室。
春暄奉上食盒,陆希也没让春暄动手,而是自己动手将熬的浓稠的米汤和薯蓣粉调匀,刚吃了一口,七祖姑和娄夫人就在差不多时候进来了。
“陆娘子、陆观主。”娄夫人笑着给两人行礼。
两人还礼,邀娄夫人坐下后,陆止首先歉然道:“娄夫人最近家中琐事繁多,如有怠慢之处,还望多多谅解。”
“陆观主客气了,是我多有打扰了。”娄夫人略带局促的说,她汉语说得流利,但要说道咬文嚼字就不行了,虽然陆止和陆七姑没说什么让她听不懂的话,但她总有些压力,谁让陆家“文章天下”那块牌子太响了呢?
陆止见娄夫人如此,和七姑互视了一眼,也没急着和娄夫人提起正题,而是聊起了家常,三人难免提起了陆琉,娄夫人也红了眼眶,同三人哭了一回。哭完后,娄夫人放松了些,就关切的问起陆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