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喂?”
沈戈在好莱坞的拍摄顺利得让他自己都惊讶。
他此前经历的三个剧组,王序的《汗透衣衫》是感性的,徐导的《无色天》是随性的,《晨曦与晚灯》是他自己写的本子,小王导让出一半的指挥权给他,不能作数,说起来,他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节奏如此相合的剧组。
好莱坞的电影称为“工业”,就真如流水线那般,分工明确,每一步都安排得周密妥当,等一切准备完善,一声令下:“开始!”一台巨大的光影制造机器便开始按部就班地作业了。
进到《福签饼》剧组没多久,沈戈就知道自己又被王序骗了。他虽然不是真诚的体验派,但也根本不是什么虚伪的表现派,其实他的表演方式是方法派。
方法派本就是由好莱坞发扬光大,从而征服全世界的。自发走上方法派道路的沈戈,在方法派的老家感受到了如鱼得水般的自如。
拍戏时全情投入,收工后就成为自己,每天工作不超过10个小时,双休日和法定假期剧组也不许开工。趁着一个和周末连在一起的法定节假日,沈戈坐飞机回了国。
他是赴老柏的局。
老柏毛遂自荐,要把《汗透衣衫》的结局剪出来,蒋老板欣然应允,把王序拍的东西全交给他。
他是二十岁刚出头就被人求着写剧本了,一天就能出一集,写一集顶别的工薪阶层一年的工资。可惜他这人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脾气又怪又清高,甭管写剧本拍电影有多少人捧场、多少人求他,只要他不乐意,就绝对不开工,低产得很。
他肯给沈戈改剧本,是因为承了他的情,是沈戈告诉他王序的猫腻。而他愿意接手别人拍剩下的残羹冷炙,除了对这部片子的欣赏,主要还是为了冯姒。
沈戈已经把和冯姒的对手戏都告诉他了,但是老柏说没法剪。
沈戈和凌笳乐分开拍的那一大部分都没有剧本,镜头的标号都成了密码,而且跳拍得厉害,两个主角在最后的镜头里竟然都没有几次同框。老柏这种老手也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从杂乱无章的素材中辨认出故事的脉络,却不知该如何把不同框的两个角色剪进一个故事里。
他给沈戈看冯姒的戏,“我把和张丽华有关的镜头都串起来了,你看看。”
托冯姒的福,沈戈在最后的镜头里看到久违的江路,是他不曾看过的镜头。
凌笳乐和冯姒没有演过对手戏,最后是借小上海的口,交待出张丽华与张松母子最后那点纠葛。
江路又有变化了,比他印象里的那个形象更加忧郁沉静,甚至说是失魂落魄。
小上海尖利地讥讽他:“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走?哈,是!你不知道的事可多了!你知道他为了跟你好,做了多么灭良心的事吗?他把他亲爸爸的地址给他妈了!他让他妈去找他亲爸!”
小上海揪着凌笳乐的衣领,凌笳乐就那么被他扯着,一丝反抗都没有,眼里的光也全灭了,麻木地由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激愤着:“他是连妈都不要了,他为了你,连自己妈都不要了,少一个儿子,赔给她一个丈夫……”
小上海在凌笳乐面前痛哭流涕,“他在他爹坟前磕头,跪了一晚上,他就这么折磨自己!”
老柏按下暂停,问沈戈:“就是这么个事儿吧?到这儿就算了结了。”他是受了沈戈的提示,沈戈告诉他,他拍过张松捏着一个手写着地址的字条踌躇,还对冯姒说过:“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老柏有些得意,“你想错了,那两段哭坟不是葬礼之后的两次,是头七一次,张松把他妈送到亲爸爸那儿以后,又一次。”
沈戈眼看他要关软件,忙说:“我能不能再看一遍?”
小上海的第一句:“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走?”
他问老柏:“张松走了?去哪儿了?”
老柏说:“不知道,就是走了,有江路找他的镜头。张丽华的故事线你觉得对了吗?”
沈戈用力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他眼眶发热,语气里不自觉带了请求:“我能不能看看江路别的镜头?”
老柏看眼时间,拂了他的意:“给你看你就会剪了?”语气里有自然而然的傲慢,也有几分含蓄的不满,“拍都拍完了,还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你也真够逗的。”又嘟囔,“张丽华的故事线怎么给穿进主故事线呢?”
他关闭软件,然后关闭电脑,“不过我是真没想到王序还有这种鬼才。他吧,比我小两届,当年一起在学校拍过短片,冯姒还是那会儿他介绍过来的呢。当时觉得这家伙挺有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给堕落了,成天拍什么贺岁啊喜剧啊,这会儿终于想明白了,鬼起来连我都搞不定他。”
屏幕黑下来,老柏催促沈戈:“走了,那帮人等急了又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