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春风
城南小院里,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前辈少侠们挤挤挨挨地凑在正屋,人多得没有下脚的地方。闻衡和薛青澜各自被一群人团团围住,离得虽近,却总也没机会说上话,只好在视线里留出一丝余光,始终默默地跟随着对方。
纯钧派的廖长星、温长卿、余均尘和龙境聂影等人都站在一处,各自叙过别来之情,闻衡又再三多谢众人相助。聂影笑道:“咱们早是过命的交情,经此一战,只有更加亲近的道理,兄弟何须再说这些见外的客气话?再说大伙今夜来此,也不光全是为你,更是为了中原武林的大义。”
廖长星亦道:“聂兄说的在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说是帮你,又何尝不是自救?否则掌门也不会亲自出手,接下保护太子这桩差事。”
当初闻衡猜测冯抱一打算声东击西、以闻九来引他入彀,故而表面上假装中计,实则暗地联络范扬,叫他带人来增援,又请廖长星与龙境从中周旋,说动了纯钧派和招摇山庄两派掌门,带人一路上暗中护送太子前往皇陵。如此两手准备齐全,纵然他真错怪了闻九,冯抱一要加害太子也不会轻易得逞。
龙境问道:“听你们方才的对答,那三把古剑究竟是何物,引得褚松正、方淳、冯抱一这些人个个走火入魔?”
闻衡看了宿游风一眼,叹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随着冯抱一和方淳死去,很多问题都成了无头之谜。冯抱一为什么要丧心病狂地扫清所有武林门派,他至死也没有吐露一句真话,不过三把古剑如今尚存人间,倘若日后机缘巧合下聚齐,有缘人说不定能找到这其中的答案。
宿游风很有眼色地主动讲起了故事,把廖长星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闻衡这才得以脱身,悄悄溜到庭院里等薛青澜。此时天色已近微明,新月西坠,启明星遥遥地缀在清寒深蓝的天幕中央。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终结了他深藏数年的血仇,可想象中释去重负的感觉并没有到来——仍有一桩沉甸甸的心事压在他胸口,如同万仞深渊之上悬着一道钢索,他站在一头,而另一头站着薛青澜。
“衡哥。”
薛青澜负手立在他身后一步开外,似乎有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他注视着闻衡的面容,先前那股杀伐果决的气势淡褪下去,忽然踌躇起来。照理说他没有做错什么事,用不着心虚,可薛青澜自己心中也明白,他三番五次地隐瞒闻衡,让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从别人嘴里听到真相,道理上讲得通,却实在辜负了闻衡对他的一片深情。
闻衡见他沉默不语,目光飘忽,就差把心事全写在脸上,不必猜都知道薛青澜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他本来就稀薄的一点负气撑不过片刻,飞快地烟消云散,朝薛青澜伸出一只手,叹道:“过来吧。”
薛青澜怔怔地向前走了两步,被拥着埋进了温暖的怀抱里。闻衡像抱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手揽着腰,一手搭在他后脖颈上轻轻地揉捏,不像是心怀芥蒂,反而充满了温存怜惜之意。
薛青澜心有万语千言,可话到嘴边,最终出口的还是只有一声“衡哥。”
“嗯,我知道。”闻衡偏过头去,在他冰凉的耳尖上亲了一下,低低地道:“我的阿雀受苦了。”
两人胸膛相贴,闻衡的心跳清晰有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永远沉稳坚定,令人不自觉地心生依赖,甚至痴望能长长久久地赖在他身边,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分开。
“这不算苦。”薛青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双手环抱住闻衡,低声答道:“这是我回到你身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当年方无咎被方淳设计陷害,身中剧毒,却并未就此死去。当时垂星宗有个年轻男子恋慕她已久,动乱发生时,他并没有随众人逃命,而是执意回去寻找方无咎,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方无咎被发现时离死只差一口气,那男人带着她逃离了陆危山,回到已成空山的旷雪湖无色谷,寻找可以救她的办法。
闻衡听到此处便明白了,问道:“那男人是薛慈?”
这样就说得通了,四年前越影山纯钧剑被盗当晚,闻衡在后山与黑衣人交手,对方用的是垂星宗功夫,果然就是薛慈。
薛青澜道:“薛慈这个人虽然丧心病狂,但对方无咎可谓用情至深。‘万蛛血’是种天下罕见的剧毒,薛慈翻遍了家传医书也没找到解毒的方子,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用了一个以毒攻毒的办法。
“映雪湖湖底生有一种罕见的冰翅虫,能捕食比它大数倍的蜘蛛,它的毒液对蜘蛛毒有克制之效。不过万蛛血不同于寻常的蛛毒,直接用冰翅虫入药反而是毒上加毒,所以薛慈想办法令冰翅虫寄生在自己的血脉中,用自身血肉来温养它,等每年七月冰翅虫完全醒来,再用一种金线蛭吸出体内鲜血,送入方无咎体内,这样就能够克制住万蛛血,令它一整年都不再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