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低头向暗壁
“又一位王宾天了。”蔺相如与廉颇碰杯,晶莹的酒液因为杯子碰撞的力度泼洒而出,如鲤鱼跳出湖面越过龙门,又落入了新的新塘中,“王上的身体,这些年也大不如前,而太子偃手中的权柄越多,于我们也越发不利。”
廉颇没有蔺相如那么悲观:“你们这些书篓子就是想得太多,”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后,盛器倒置示意给蔺相如,“就算是换王,还能换掉老子这个大将军不成?只要这敌人存在一日,他们就必须需用我廉颇!”
不同于廉颇的牛饮,蔺相如的动作要文雅许多。他一手执杯,一手高举用袖子挡住了酒盅微微仰头。杯子放下的时候,酒面不见下落多少:“你倒是有自信,”他叹了一口气,“也真不知是该说你不长脑子,还是该说你不走心。”
“说明老子心胸宽广!”廉颇哼了一声,自己给自己重新斟满酒,也不去搭理蔺相如的杯子,“若是和你们这群文人一样磨磨唧唧展前仰后,那这仗也不用打了,做个守城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就必须得讽刺回来对吧?”蔺相如挑眉,好气又好笑,对自己老朋友如此睚眦必报的性格实是无奈,“就算是杀人也要给个痛快吧?这么多年了,你那负荆之仇,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完?”
“我竟然还没报么?”被问起的廉颇一脸震惊,“是的,你提醒了我,老子还没报那负荆的仇呢。”他嘴上这样说,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模样,“然而你当老子傻?在你的地盘找你报仇?不成,得在老子的地盘上,才能开始报复你。”
“那你倒是邀请老夫去你的府里啊。”蔺相如看着自己的老友又是一轮牛饮,“你这是饮酒还是饮水?”
“不行不信,老子府里浊气太重,万一熏到你,你还不得和当年一样避让三分?”听到蔺相如劝阻的廉颇,得意洋洋的再次像他展示了空了的酒盏,然后给自己再次满上了酒,不知是在自损还是在嘲讽。
眼见劝阻无效,蔺相如还能如何呢:“那小子给你说的?”他觉得好笑,“老夫还说呢,老夫在中途截了他的好事儿却没见他报复,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夫。你就不觉得他这幅小心眼的模样,和你很像么?”
“所以你一直盯着他,其实是想给老子当爹?”廉颇一脸嫌弃的打量了一下蔺相如,把‘他很像你’,‘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过去的样子’和‘他就是当年的你’画上了等号,然后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便是对廉颇了解颇多的蔺相如,陡然听见这么一句没厘头的话也愣了一愣。不过毕竟是和廉颇多年的情谊,他很快抓住了廉颇的思路,好气又好笑。只是他还没开口反驳,廉颇下一句话就到了耳边。
“可别了,若不是他,老子都不知道,原来蔺相对当年老子堵了你家矢夫的事儿这么在意。”他就是干过能怎么得,反正除了蔺相如没人知道是他干的,没被抓到的坏事哪里能叫做坏事呢。
花前月下竟然在说这种事,蔺相如脸上原本的笑意僵在了那里。他看着动作毫不矫情给自己盛酒,还有空叼两口下酒菜的好友:“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这么恶心的事儿,一边喝酒的?”
“在死人堆里吃肉包子干过没?”
“闭嘴,喝酒!”蔺相如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垂眼瞧见青铜器中浅黄色的酒液,瞬间胃口全无。不过好在他本身也不是重酒之人,此番邀廉颇来府中做客也是有所计较的:“那个小家伙最近如何?”
“还能如何,”廉颇完全不受之前话题的影响,喝酒吃肉,“托他的福,我府中的巡防倒是水平见长,等过几日调O教好了,我再给你几人。你这破府里守卫和筛子一样,若是有个心怀不轨的,你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蔺相如没有拒绝廉颇的好意:“看出他身手是出自哪家的了么?”
“大开大合,倒是有几分李牧那老东西的模样,不过却要更灵活善变一些。”说起自己擅长的东西,廉颇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不明显,但是他在有意锻炼双手的配合,应是双兵器,其中应还有一件主防御的重器。”
“自成一体?你从未见过?”蔺相如蹙眉,“可能看出是哪国的?”
“是大家,但的确从未见过。”廉颇脸上的玩笑和松散也淡去了,“我年少便上了战场,大半生都是在疆场度过的,他这样的功夫却是从未见过的。似是集百家功夫精华于一身,他年纪小尚且不能完全施展,等他年岁渐大假以时日,必是一员虎将。”
蔺相如惊诧的看向廉颇,他很少听见廉颇夸人:“你真想留着他?可你也看出来了,那孩子心里根本就没有赵国。若是被他知晓当日那人所拜托的根本不是你我,这最后的情谊也就断的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