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993】01(第2/2页)
那家牙科诊所是晁鸣的叔叔开的,规模很大,设备也先进。我躺在“手术床”上,眼巴巴盯着大夫用针管吸麻药。
“晁鸣,我是真怕。”
晁鸣笑,晁鸣总是笑。我从躺着的角度去看晁鸣,他笑的时候会和生气、质疑一样高挑眉峰。平常的晁鸣是个乖乖的好学生,可只要眉毛动起来就脱胎换骨,变成裂了的七月石榴,开口,里面尽是是顽劣的籽。
“不怕嗷,”晁鸣搬板凳坐到床边,离我很近的位置,“大夫说先把左边那颗拔了,再给你上金属托槽。”
医生打开手术灯,“咣”的一下,我只感觉整个太阳压在自己脸上,我就又侧过头看晁鸣,印在视网膜上的巨大的圆没有彻底消失,所以晁鸣看起来金光闪闪,很像勾不出边的太阳。
那是我和晁鸣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夏天,空气是黏的和甜的,有西瓜、牙科诊所和死在草地里昆虫的密实香味。彗星划过雨会留下纹路,太阳高耸,光像黑色泡沫一样吞洒人体。我和他是暴晒于中午的矢车菊的雏,是守护世界的所有气候,能写出最靓丽的作文,也能解出最调皮的理科题目。
晁鸣在我被注射麻药之前把玩我的头发。先卷到食指上,再用大拇指的指腹揉搓,他的手往上,直到五根手指都插进我的发根,轻轻摩擦。我一点也不舍得动,甚至不舍得呼吸,只静默感受晁鸣的指尖和我头皮产生的静电和一种蔓延到脚趾尖的酥。
我想尿尿。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我稚嫩少男时代,第一次的,性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