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4/5页)
婶子吓个半死,死马当作活马医地按他人中,把人给按了回来。
肖春金重重地倒了一口气,问道:“肖情……肖情在哪儿?”
婶子以为他担心女儿,安慰道:“在镇上呢,好好的,没有一点事,你安心在家养病。”
肖春金攥住了婶子的手,眼珠睁得快脱出青色的眼眶,用尽全身的力气道:“让她……让她去……去上学……”
婶子叹气道:“你先顾着自己行不行,肖情也是一片孝心。”
我不要她的孝心!
肖春金已经说不出话,他目眦欲裂,喘气声越来越重,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春金——”
婶子推着他的肩膀,肖春金双眼紧闭,唇色惨白,一点反应也没有。
婶子急急忙忙跑出院门,高声喊道:“快来人啊——”
两个男人合力把肖春金弄到了床上,婶子去村东头请来一位以前当过赤脚医生的村民,老头儿年事已高,拄着拐杖慢吞吞过来,肖春金已经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满头冷汗。
肖春金常年务农,积劳成疾,原先只是腰背疼得睡不着,去年十一月,也就是郁清棠家访过后不久,肖春金倒在了田埂里,还是隔壁村的人用车子拖回来送到家的。之后他的腰几乎就直不起来了,背钻心的疼,生活自理都困难,更别说劳作了。村子里几个婶子轮流给他送饭。
他在家躺了半个月不见好转,去医院看,医生拍了片子看过,说要开刀做手术。
肖春金就离开医院,继续在家里躺着,硬生生熬,一宿一宿地睡不着,半夜经常从房间传出痛吟声。
肖情期末回家才知道爸爸生了病,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了。
她要爸爸去住院,肖春金哪里肯,本来就没多少积蓄,他两个月没干活坐吃山空,手头的钱刚够肖情交下学期学费和住宿费。要是花掉了,肖情就没有学上了。
父女俩犟了起来。
肖情从寒假开始去镇上的酒店洗盘子,给肖春金挣手术费,连开学报道也没去。她铁了心不念了,没什么比爸爸的身体更重要,她有手有脚,以后出去打工,难道会让她和爸爸饿死么?
当过赤脚医生的老头儿进了屋子,眯缝着眼看窄床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病人肖春金,咕哝了声:“怎么也不开个灯?”
他让村民把肖春金翻过来,干瘦的五指在他后背骨头上按了按,肖春金冒出一身的冷汗,不住地抽凉气。
老头儿松开手,拄了拄手里的拐杖,吁气说:“还是得去医院,硬躺是躺不好的,只会越来越严重。”
他看向旁边放凉的饭菜,道:“怎么连饭也不吃?自个儿想死?”
***
周六。
程湛兮有车,不像去年两人去村子里需要大费周章地转车。饶是如此,程湛兮也足足开了近两个小时。
泽泉村没有大路经过,程湛兮把车停在方便的地方,和郁清棠走小路过去。又踏上那条山路,陡峭的斜坡,程湛兮先冲了下去,在下面张开双臂,郁清棠也跑了下去,把程湛兮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程湛兮抱紧她,在她耳边笑。
郁清棠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从她颈窝里抬起头。
程湛兮摸了摸她被山风吹得冰凉的脸和耳朵,重新牵紧她的手,在半空晃了两下,说:“我们走吧。”
一回生二回熟的两人从村口的石碑沿路一直往下走,路上遇到几位村民,好奇地打量她们。
程湛兮从篱笆外看到里面荒废的菜园,眉头轻蹙。
她还没来得及伸手,郁清棠已经推开木栅栏进去了。
“肖情爸爸?”
程湛兮失笑。
郁清棠要是对自己有对学生一半的主动,现在她们俩都金婚纪念日了。学生嘛,程湛兮不跟小孩子计较。
郁清棠敲了敲虚掩的大门,吱呀一声。
她抬脚往前迈,程湛兮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自己身后,她把两扇门全推开,让屋外的阳光全部照进去。
“这样会不会不好?”郁清棠小声道。
“没什么不好。”程湛兮道,牵着她往里走。
郁清棠看着她挡在自己前方的身影,抿了抿唇。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程湛兮一间房一间房的打开,一共就三间房,到第二间,屋子里透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程湛兮让郁清棠在门口等,她走了进去,神色当即微微一变,回头看郁清棠,让开半边身子。
肖春金躺在最里侧的床上,骨瘦如柴,双目紧闭,心口缓慢地一起一伏。
郁清棠站在床边,一句接一句地喊他:“肖情爸爸。”
肖春金慢慢睁开眼,透过昏暗的光线辨认出郁清棠的脸,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接着他不知哪来的力量,忽然坐起了半个身子,枯瘦的手去抓郁清棠的手,程湛兮眼疾手快,把郁清棠护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