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页)

她好像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个女人。

她似乎注定像那个女人一样,活得尖锐又麻木。

——

“先生,这是安娜·布朗的所有资料。”

谢菲尔德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上。他站起身,将病床一侧的窗帘拉上,走出病房后,才接过雅各布递来的文件。

安娜·布朗,出生于1951年6月25日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湾区布鲁克街区。母亲玛丽·布朗,无业游民,1969年3月18日暴毙于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郊外,死因是枪弹创伤。

她运气不好,男朋友将车停在路边,去便利店买矿泉水。她无聊在副驾驶座摆弄“傻瓜相机”,刚好跟两个劫匪打了个照面。那两个劫匪怀疑她拍下了他们的正脸,一枪射穿了她的脑袋。实际上,相机连胶卷都没有装。

安娜的母亲确实找到了真爱,却在一场滑稽的意外中香消玉殒。

如同命运为展示自己的精妙,而刻意安排的巧合一般。

谢菲尔德合上文件,走到露台上。这家私人医院开在富人区,每一间病房都配备着书房、盥洗室和小花园似的露台,甚至还有面积不小的高尔夫球场。

雅各布替谢菲尔德拉开椅子,走到吧台边倒了一杯热茶送过来。谢菲尔德坐下来,点燃了一支雪茄,夹在两根手指的中间,低声问道:“她母亲的男朋友呢?”

“跑了。洛杉矶的丧葬费太贵,他付不起。”

谢菲尔德停顿了一下,说道:“先给她的母亲安排葬礼。”

“好的,需要告诉布朗小姐吗?”

谢菲尔德摇摇头,吸了一口雪茄,将烟灰轻轻抖落在水晶缸里:“先不要告诉她。”

“好的,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谢菲尔德这一回停顿了很久,直到手指间的雪茄灰了一小截,他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找人把郊外的别墅收拾出来,然后,去将安娜的入学手续办了。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先找几个家庭教师帮她补课。”说到这里,他想起什么似的,侧头问道,“对了,那些人说她欠梅森太太的钱。梅森太太是什么人?”

“一个骗子,不值得先生费心。”雅各布将梅森太太的诈骗手法简述了一下。

谢菲尔德眯着眼,“嗯”了一声,又吸了一口雪茄。这时,病房的电铃响了起来,安娜醒了。

——

安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几乎将最阴暗、最痛苦、最肮脏的过往都梦见了一遍。最后,她梦见自己被那群人抓住。他们粗暴地反剪着她的双腕,使劲儿踹向她脆弱的膝弯,逼迫她跪在地上。

安娜低头望去,脚掌已经肿成了绛紫色的发霉面包。她害怕自己落下残疾,哭着哀求那群人带她去医院,然而他们神色冷漠,并不理会她的哀求,将她押到了一个简陋的出租屋内,强迫她像玛丽莲·梦露一样拍摄裸.体日历。只是,梦露有50美元的报酬,她却只有一顿毒打。

日历拍摄完毕,被送到一个男人的手上。那个男人坐在黑暗里,身材高大挺拔,穿着深灰色的长风衣,露出一双锃亮的漆皮牛津鞋。仅仅是看鞋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凌厉而强硬的气势。

他拿着日历,翻开看了一眼,就随手扔在了一边,平淡地说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孩。”

是L先生的声音。

安娜如遭雷劈。

她的嘴唇战栗着,正要解释,L先生却站起身,拿出内衬口袋里的黑手套戴上,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我不喜欢不纯洁的女孩,以后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

安娜焦急死了,试图追上他的脚步,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但不知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的身影,只能眼睁睁望着他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

安娜被吓醒了。

醒来的一瞬间,她先被刺眼的阳光灼了一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这是一间用纯白色、淡蓝色和浅绿色装点的房间,落地窗和玻璃床头柜被擦得光可鉴人,一抬头就能看见蓝色的天空、黛绿的草坪和茂盛的橡树。几个穿着蓝白条纹病服的小孩,正在草坪上玩橄榄球。

安娜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同样式的病服,受伤的脚掌被包扎得工整又漂亮。

她得救了,没有被迫拍日历,也没有落下残疾。

对比现实,梦里的一切就像是真正的噩梦一般。

安娜却知道,就算是噩梦,也是真实发生过的噩梦。

她垂下头,惶惶不安地捂住脸颊,特别害怕被L先生知道真实的底细。她的头脑简单,以为L先生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嗅到了她身上不纯洁的气息。

想到这里,她越发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L先生走了进来。

他的打扮与梦中相差无几,均是深灰色长风衣、白衬衫和斜条纹领带,脚上一双锃亮的牛津鞋,气质温和却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