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土为安
论个人勇武,或者带兵打仗的本事,叶茂不说尽得老爷子叶晟的真传,但至少也有七八成,可论到在朝堂人心上的钻营,他就比父祖逊色太多了。
叶晟早年也跟叶茂一样,不过他这辈子经历了太多,自我禁足几十年,冷眼旁观朝堂,自然把什么都看明白了,叶鸣是从小读书,在心眼上也要胜出旁人许多。
可叶茂从小只学武,在老爷子的影响下,颇为讨厌读书,于是乎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不管是叶晟还是叶鸣,都颇为担心这个叶家的第三代继承人,以后会出问题。
他们不止一次的把叶茂托付给李信,想要李信以后帮忙照看照看叶茂。
如今,叶鸣已经是弥留之际,临别之前,他对叶茂嘱咐的还是这些。
叶茂听了这番话之后,含泪点头:“父亲说的话,儿子都记住了。”
叶鸣闭上眼睛,养了好一会儿力气,然后从衣服内襟里取出一封信,声音沙哑。
“这是……长安从永州送过来的信。”
叶茂接过来,展开翻看的时候,叶大将军继续说道:“他的信……前几天就送到了,他不方便来京城,想让我回宁陵去,他去宁陵看我。”
说到这里,叶鸣皱了皱眉头。
“为父拒绝了,他北上一趟风险很大,没必要……为了我这么个老头,以身犯险。”
这个时候,叶茂差不多已经把书信看了一遍,他把书信重新塞回信封里,默默的看了自己老父一眼,开口问道:“爹,师叔他……是要造反么?”
叶鸣睁开眼睛,缓缓谈了一口气。
“为父也说不清楚,长安他……心思跳脱,做事情从来不按章法,不过……他肯定是不甘心走你祖父老路的,一定会挣扎着要走另一条路。”
“他要走什么路,为父也看不分明。”
连续说了这么多话,叶鸣也有些疲累,他休息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为父去后,叶家的家业就要……落在你的肩上。”
“碰到事情的时候……不管他……李长安做什么,也不要去管朝廷做什么,而是要问问自己……要做什么,叶家要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叶鸣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他缓缓闭上眼睛。
“拿不准的……可以问你四叔……也可以问你师叔,但是毕竟……还是要你自己做主。”
说完这句话,叶鸣重新躺在了床上,嘴里嗫嚅。
“老爷子……创业不易,要……守住这份家业。”
说完,叶鸣就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叶茂跪在老父床边,低头垂泪。
他的两个儿子,也走了进来,跪在叶茂旁边,父子三个人在叶鸣床前跪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天将拂晓的时候,曾经的叶少保,镇北大将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
事实上早在两三天之前,叶鸣就已经到了极限,不是要等叶茂回来,他多半早已经走了,如今见到了独子,交待完遗言之后,放心离去。
确认叶鸣没了呼吸之后,叶茂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哽咽道:“爹……”
他的两个儿子,跪在他的身后,跟着叶茂哭出了声音。
“祖父——”
宁陵侯府的三个儿子,跪在房间外面的院子里,听到里面的哭声之后,也都跪在了地上,低头垂泪。
“大伯……”
叶家四代人,到现在除了在汉中动弹不得的叶璘之外,剩下的六个人,全在这个院子里了。
大晋元昭四年十月初七,第二代陈国公叶鸣溘然长逝。
陈国公府挂起白幡,宫里立刻派人过来吊丧,丧礼之中,经过朝臣商议,追封叶鸣为太保,并赐叶茂袭爵,成为第三代陈国公。
京城的丧礼草草的办了三天之后,叶茂就带着一百多个部曲家将,护送着叶鸣的棺椁出京,送到宁陵安葬。
宁陵是叶家的故土,叶鸣本人也是在宁陵出生的,虽然从老四叶璘开始,一直到叶家的第三代人,都是在京城出生,但是按照老爷子生前定下来的规矩,无论叶家人死在哪里,死后都要回宁陵祖坟安葬。
京城到宁陵,差不多有一千里路,哪怕叶家不缺马,带着棺材也要走大半个月时间,好在这会儿已经入冬,尸体不至于很快腐烂,再加上叶茂准备了好几十匹马日夜轮换,用了半个月多一点时间,就把父亲的尸体送回了宁陵。
宁陵只是一个不太起眼的县城,陈国公叶晟就是这个县城最出名的人物,没有之一。
哪怕叶晟几十年不在老家,宁陵县的叶家也成了当地的乡绅,十里八乡都非常有名。
叶鸣的棺材到了宁陵之后,宁陵县的老百姓都夹道围观,有的知道这是国公爷的棺材,还跪在地上给棺材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