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撒娇

入夜, 屋檐上的悬挂的灯笼将雪地染成了一片暖黄色,像落了星子一般。掩映的松柏被一只白皙的手拨开,又停滞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抬了一条腿出来。落在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 很快又被大雪掩盖。

洛明蓁径直走到了墙角的泔水桶旁,做贼心虚一般四处瞧了瞧。左右是朱红色的高墙, 雪松趴在墙头,身后是交相接应的假山、松柏, 正好将她所在的位置给挡了个严严实实。确定四下没人, 她便往前几步, 看着堆在推车上的几个比她还高的泔水桶, 不住地滚了滚喉头。

她认命地舒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打开了泔水桶,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往里头看去。

“哇”地一声,她没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

剩菜剩饭剩汤水,堆在一起不知道放了多久, 那味儿能活生生把人给臭死。得亏不是夏天, 否则苍蝇蚊虫到处飞……

她鼻翼抽搐了几下, 差点又要吐出来, 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这实在是恶心, 谁能这么狠钻进去?怪不得不见人搜泔水车,且不说没人像她这般破罐子破摔, 就算是有,也不会往泔水车里钻,还没等出城门,自己先臭死在了里面。

洛明蓁瞧着那些泔水桶,像见着瘟疫一样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这罪她遭不住, 还不如被砍头。她转过身要回去,可走了没几步,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好的脑袋要是搬了家,日后这大好的人生可就什么都没了。

她捏紧拳头,猛地又掉头回去,将准备好的布条往鼻子里一塞,挑了个稍微臭得不那么厉害的就准备跳进去。

她双手提着裙摆,对着皇宫啐了一口。狗皇帝,再会了您嘞。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她喜滋滋地笑了起来,甚至觉得这些泔水桶都不那么臭了。她抬起一条腿踏上车板,头刚刚低下,还没有来得及进去,散在身后的头发就被人揪住了。

“哎哟,疼,疼。”

她连忙往后仰起,两只手要去摸自己的头。头发被人拽在手里,她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这会儿活像一头被人扯住鼻环的牛。

她不敢回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可按理说,后宫不会有侍卫来巡逻才是,这大半夜的,还能是谁?

她正想着,又怕身后的人将她的头发给拽疼,着急地向后退,可她没注意到自己是站在车板上的,慌乱中,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后仰倒。

她害怕地闭紧了眼,手脚并用地扑腾了几下,却是直直地撞进了一个紧实的胸膛。她将两条手臂挂在那人的脖颈上,劫后余生般喘了好几口气,正准备抬头道声谢,却忽地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味。

她身子一僵,脸也吓白了。艰难地抬起眼皮,入目的是男人瘦削的下巴,再往上就是那双隐在银白面具后的眼,正冷冷地看着她。

洛明蓁勉强将嘴角往上提,磕磕巴巴地道:“陛下,这么晚,您还没有歇息啊,外头冷,仔细冻着。”

她说罢,干笑了几声,却在萧则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姿态中慢慢消了音。

她低着头,闭了闭眼,怎么她到哪儿都能遇到他?平日里也便罢了,他一个皇帝,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泔水桶这儿来做什么?

她有苦说不出,敢怒不敢言,只得低头装死。

萧则见着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表面乖从,心里肯定没憋什么好话。他冷笑了一声:“深更半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若是解释不清楚,便拖出去砍了。”

一听要砍头,洛明蓁立马将手从他脖颈上收回来,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却没注意到萧则眼里闪过的一丝不悦。

她只顾着害怕,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冲着他笑了笑,道:“陛下,妾身是今日不小心在这附近掉了个香囊,找着找着就找到这儿来了。”

说罢,她还认真地看着萧则,以示自己没有说谎。

萧则眯了眯眼,尾音上扬:“原来如此。”

见他似乎是信了,洛明蓁身子放松了一些,可还没有缓过劲儿就听得头顶的人不冷不淡地道:“主子丢了东西,做奴才的倒是在屋里睡觉,这样的奴才也没必要留着,杖毙。”

洛明蓁呼吸一促,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说的是银杏,下意识地抓紧了萧则的袖子,急急地道:“陛下,不要,别杀她。”

萧则斜了她一眼,不知她为何要替那个丫鬟求情。不过是广平候派来监视她的,杀了,不是更好?

洛明蓁又摇了摇头,她不喜欢银杏,可她也不能因为她的过错而平白害了一条人命。今日是她要逃跑,还对着皇帝扯了谎,若是因此让银杏丢了性命,她以后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萧则的声音冷了几分:“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对朕指手画脚?”

洛明蓁吓得心肝儿一颤,她最是贪生怕死,可也不想因着自己害了别人。还是硬着头皮往他眼前凑,仰起脸,眯眼笑了笑:“陛下,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