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下)
回到179号,他们一前一后上了楼,扎尔斯原本准备晚点私下去找埃尔文斯研究一下陨盒的问题,结果埃德温站在他房间门口堵着,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给我。”
“什么?”
“陨盒。”埃德温说,“别装了,我知道你带回来了。”
“……”
扎尔斯没办法,只好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盒子给他,小心翼翼道:“你还在生气啊?”
埃德温这才看了他一眼。
“我在生气?”他不答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就差把这个词写在脸上了,”扎尔斯觉得有点好笑,伸手去摸他眉间微微隆起的那道皱褶,“平时你虽然也没什么表情,但通常不皱眉,也不会臭着脸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如果想找人说说话,可以叫我。”
说完以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好像有点亲密过头,又尴尬地补充道:“……或者艾文。”
被他这么进行了“人工干预”,埃德温皱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微一挑眉,重复他刚才的称呼:“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叫他艾文了?”
他记得不久以前,扎尔斯还拘谨又生疏地称呼艾文为埃尔文斯伯爵,一转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似乎两人已经成为了朋友。
扎尔斯冷不防被他转移了话题,愣了愣才慢半拍地解释道:“他让我不要太生疏,就这么叫……有什么问题吗?”
埃德温摇摇头,拿着陨盒往自己的房间走,扎尔斯站在原地看他,忽然觉得埃德温的背影跟艾米丽有一点点像。
他当然是挺拔的,即使心情不佳,走路时也挺直肩背,像尊仪态良好的雕像,可他不是雕像,总有真实的、能够被人感受到的想法,现在扎尔斯眼里的埃德温……
有点孤单。
和艾米丽一样,像个认为身边的人无法理解自己,就自顾自地变得孤单的孩子。
于是扎尔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
“确定不需要一点心理辅导吗?我还挺有经验的。”
所谓的有经验,是指有不少被辅导的经验。毕业前夕因为任务里出现的意外,他被各种怀疑有心理问题,前后接触过不下五拨评估和疏导人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没什么毛病,只是没能立刻接受自己击毙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事实,需要一点时间来缓冲而已。这些扎尔斯自己全都清楚,但也明白说出来大家都不会相信也不会放心,于是没有抗拒,顺从地接受了几次明里暗里的测试,这才拿到了学校的推荐信,打算去警队。
包括他经历的那场“意外”在内,这些埃德温应该全都不知道,在对方眼里,他应该一直是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扎尔斯还在想该怎么向他解释,埃德温已经关上了房门,抬腿把挡住路的库鲁鲁踢开,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
扎尔斯站在离床稍远的位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滚了两圈,扯起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人形的茧。
“那个……”
他迟疑着开口,却被埃德温隔着被子闷声打断:“闭嘴。”
扎尔斯立刻不说话了,片刻后才听见对方在被子里小声说:“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你睡吧,”扎尔斯很好商量,“我在这里陪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叫我。”
倒也不是他非要陪床,埃德温有手有脚也没病,只是心情不太好,即使没有他也会恢复。但扎尔斯看着那个被子裹成的“茧”,突然觉得也许他留下来才是更好的选择。
埃德温平时不会这样,他需要的也和平时不一样。扎尔斯想。
他拿出看护小朋友的细心打算守着埃德温,后者却被他关怀得莫名其妙,觉得空气都要因为房间里存在两个人凝固了,又掀开被子坐起来看他:“你怎么突然黏着我不放了?”
“就……”扎尔斯和他一样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陪陪你。”
明明对方有埃尔文斯这样的好朋友,理论上根本不需要他来陪,但他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脸皮自然要厚,决定不管埃德温说什么也要留下。
结果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埃德温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改了口。
“去洗澡。”
“……啊?”
埃德温掀开被子下床,连着床单和被套一起扯了丢给库鲁鲁,然后边脱外套边说:“不是要给我做心理辅导吗?洗完澡再过来,太脏了。”
库鲁鲁在扎尔斯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目光注视下顶着脏衣篓追着埃德温跑,收了床单被罩又收他脱下的脏衣服,来回滚动时因为盛满了的篮子太沉还撞了扎尔斯一下。
等到埃德温连打底的针织衫都脱了,赤着上身只穿一条长裤背对他时,扎尔斯才火烧屁股似的蹦了起来,夺门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