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幼安最初没有防守,任由一颗颗碎冰粒直直地飞砸到她脸蛋儿上,又麻又疼,她一边揉着脸,一边掉眼泪。

听到周津延喉咙中含糊地溢出一声轻笑,带着取笑的意味,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周津延面色却是一如既往的过分冷漠,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下软雹了。”

他平静得仿佛刚刚的笑声只是幼安听错了。

幼安仔细盯着周津延看了看,周津延目光坦然,似乎还带着一丝对她刺探的目光的不高兴。

幼安皱起了鼻子,想来真的是她听错了!她轻轻地擦了擦花脸上的泪珠,朝他勉强地笑了笑。

她抽泣了一下,好奇怪啊!

周津延心中哂笑,这个傻子。

看她红彤彤的眼睛,她这般爱哭,是因为眼下这颗泪痣?周津延指腹蠢蠢欲动,反复摩挲了两下,没忍住,手臂缓缓抬起。

幼安视线从他身上绕开,往紧闭的屋门看去,哽咽道:“这可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停。”天空下着那东西,在外行走都艰难。

周津延动作被她的话题打断,手臂若无其事的顺势背到腰后:“不用多久。”按照前些年的经验,最多一盏茶的时辰。

他笃定的语气让幼安下意识地相信了他。

两人往回走,幼安尖尖的眼角蓄着泪,痒痒的,幼安想要用手揉,结果还没碰到眼睛,手腕就被周津延攥住。

周津延捏着她的手腕,第一感受便是太细了,他稍稍用力估计就能掰断,下意识地放松力道。

幼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语调软和中带着埋怨。:“你做什么啊!”

周津延“啧”了一声,把她脏兮兮的小爪子提到她眼下,她的手五指纤长宛如削根葱,白嫩的手背却是有肉的,小小的福窝窝很是娇憨。

这是一双任谁见了都会赞叹一声的手,可偏偏这会儿手掌沾灰,又擦了眼泪,灰白黑三色相间,看起来实在是拉胯。

幼安不敢相信这样脏的手是她的,方才她还摸过脸!那她现在的脸……

周津延见她反应过来,没好气地冷笑一声,丢开她的手腕,潇洒地走到书案后头坐在。

!!!幼安来不及管他,连忙从袖兜里抽出自己的绢帕,使劲儿蹭自己的面颊,正好刚淌过眼泪的面颊是湿润的,她一擦就擦掉了。

幼安想起那声笑,那肯定就是他在取笑她,

绯红的面颊忍不住气鼓鼓的,不过她又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他方才还拦住自己揉眼睛。

幼安嘴里叽里咕噜嘀咕着,待抹不到赃物了,幼安余光偷偷地看周津延,手心搓着绢帕,脚步轻巧走到书案前变变扭扭地说:“谢督公提醒。”

周津延从书案上寻了本书翻阅,眼皮子都没朝她撩一下,淡淡地一声:“嗯。”

幼安讪讪地坐回短榻,两人相安无事地待着一起等着软雹停歇。

周津延在看书,幼安则是百无聊赖地看着炭盆里的火星,眼皮子越来越重。

炭盆中木炭“吧嗒”一声,幼安一惊,不断往点的脑袋猛地下垂,幼安熟练地坐正,看向周津延。

这时已经与周津延所说的“不用多久”相差太多了,幼安根据炭盆里的火粗粗估计,怕是得有三刻钟了。

可是听着冰粒子拍打窗户的声音越发激烈,她不禁开始怀疑,今晚软雹还会停吗?他说的不用多久是多久啊?

幼安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啊!你也不过如此。

周津延被她眼神看得不自在,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尽的恼羞成怒,抬眸瞪她,不温柔地说:“有事?”

幼安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不敢有事,她乖巧地摇头。

周津延给她使了个让她老实待着的眼神。

幼安撇撇嘴,低头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动了动坐累了的身子。

周津延目光在书案上摆放的杂书中搜寻,结果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本有关天象的书,他飞快浏览书目,并未出现软雹相关的字样,他又仔细读过序,似乎有记载的言语但又不尽详细,只能慢慢啃读。

他并未注意到短榻上的动静已经消停了,屋外也是静悄悄的一片。

直到半个多时辰后,他凤目闪过欣悦,眉眼间带着意气:“你……”

周津延话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看着脱了鞋,窝在短榻上的幼安,周津延轻呼一口气,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合起书,放到书案上,悄然无声。

走到短榻前,半蹲着,将她的睡颜全部收入眼中,听见她微不可闻的鼾声,她睡得可真香,周津延竟然产生了羡慕。

探身慢慢地凑到她脸前,修长干净的手指抹开她耳朵前面的污渍,颇为嫌弃地蹭到她丢在手边的绢帕上。

瞥见绢帕上绣的花纹,两只手捏着绢帕为数不多的干净地方,冷眼瞧着三四根绿色长线绣在右下角,尾端点着鹅黄星点,周津延走起眉头,这不会是兰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