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给我的?
亓官并未将祁师姐的话放在心上。
他有师父,去观羊山作甚?
发了一会儿呆,他翻身下床,趿上鞋没走几步,就跟老左撞了个对脸。
“可是醒了。”老左见了他,顿时松了口气,跟着探手就要来摸他的额头,不妨脚下支撑不住,身体一歪就往前栽去。
亓官赶上前一步把他搀扶住,目光掠过他左腿空荡荡的裤管,脸上显出难过和自责。
老左借力稳住身形,撑着拐杖单脚跳了一下,靠近亓官,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头:“七官儿不难过,你救了咱们全家的命,还有那么多的百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亓官闷着声音:“……可你的腿没了。”
老左就笑:“没了腿,我就不是老左了?”
“别傻。”他用蒲扇大的手掌呼噜了一把亓官的脑袋,“没了腿,我也还是活的老左,不比死了强?”
亓官不做声。
老左拍了拍他肩膀,也不再提这茬,“饿了么?你嫂子熬了粥,香喷喷的,赶紧去瞧瞧!”说着就揽着肩膀把他往外推。
阿深正在院里收拾断木烂瓦,一见亓官出来,立刻蹿了过来,紧张地看着他:“七官儿,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亓官摇头:“不疼。”
阿深微松一口气,仍旧不放心地叮嘱,“好生坐着,不要乱走。”说着才又去收拾院子。
左家被压塌了一多半,只余下东厢两间房,这会儿倒是挑拣出能用的梁木又立起了一间,只捡出来的瓦片不够,只盖了小半。
亓官抱着碗,呼噜噜几下把粥喝完。他待不住,左右看看,去帮阿深的忙,却被毫不留情地赶走:“你好好地去坐着,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左家嫂子挺着肚子收拾从废墟里找出来的家什,也不要他帮忙,“你乖,坐不住就去玩一会,累了就躺躺,啊?”
亓官看看路过的老左,强调:“……我好了。”
老左摸了摸他的头,“那去玩吧。”说着越过他去倒了一碗水,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回来递给妻子,见她脸上有汗,便举起衣袖给她擦了擦,心疼道:“歇会儿。”
左家嫂子就坐了下来,放松地把身体靠在丈夫腿上,喘了口气。老左拄着拐杖,稳稳地撑着她。
亓官寻不到事情做,索性出了门,直往望仙楼而去。
义阳城百废待兴,这一路过去已经扎起了数个粥棚,郡守殁后代替主事的官员打开粮仓钱库,组织百姓清理道路废墟,又着人四处收殓尸骨,一则令人入土为安,二则防生疫祸。
“那边那个!“一个路过的兵丁远远看到亓官,喝了一声:“还不滚去干活!再偷懒耍滑,看军爷赏你一顿鞭子!”
亓官看了一眼,并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兵丁“嘿”了一声,挎着刀就要过来,身边的同伴却认出了亓官,一把拽住他,压低了声音道:“疯了么,那是老左的弟弟,是仙师!”
兵丁一愣,远远看了一眼,不再作声。
亓官一路行到望仙楼。楼下并没有人守卫,他便直愣愣往里闯,不期然却撞上一层禁制。
禁制被触动,正在净室中趺坐的陆丰心神微微一动,放开灵识一扫,就见先时那个追着他喊师父的少年,正仰着头往上看。
他眉心稍蹙。
亓官望了半晌,楼中也没有动静。他也不嫌站得脚酸,就那么看着。过了许久,他念着的师父没有出现,倒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你在看什么?”
韩冲在楼上已经瞧了有一会儿,见他半天一动不动,按捺不住便现身询问。
亓官看了他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用长枪救了他一遭的青年,便回答道:“我来找师父。”
“师父?”韩冲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义阳城并不算大,镇守此地的修士均不过筑基修为,谁有本事教得出一个筑基的徒弟?
他倒并没有往元禄剑君身上想,实在是,元禄剑君一向并不收徒,只前两年才听说收了个弟子,便是方到此地一年的石横石师弟。
他不由得问:“令师是……”
亓官却没有回答,看了他两眼,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伸手自腰间一抹,掏出两颗“石头”递过去。
韩冲不解其意,接过来一看,顿时睁大眼睛,失声道:“碧海睛珠?”他看了看亓官,迟疑地,“……这是给我的?”
亓官点了点头。
韩冲有些莫名其妙,眼角余光忽然扫见那层禁制,微一沉吟:“你想让我帮你找师父?”他笑了起来,又伸手将碧海睛珠递还回来,“些许小事,说一声便是,何须如此重礼。”
亓官不接,还往后退了一步:“给你。”
韩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一对碧海睛珠,掂了掂,没说收不收,只问:“令师是哪一位?”他心里暗暗地想,好好的小孩,居然就养成了这样挥金如土的习性,不知是哪位师兄弟教出来的,回头可要好好说说,叫人做师父的好好掰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