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镜子(第2/3页)

就好比闻时之前碰到的假“夏樵”,那就是对闯入者的恐吓,代表着笼主潜意识里的排斥。

在没弄清楚情况前,闻时不想自找麻烦。

这家的床是老式的,四脚很高,深色绒布罩子从四边垂挂下来,像帷幔一样把床底遮得严严实实。

闻时坐在里面,想等那男孩拿了棉线再出去。

然而整个房间一片寂静,始终没响起“吧嗒吧嗒”的拖鞋声。

闻时等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

他撑着地板转过头,看到了小男孩空洞的大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床底,就蹲在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时,说:“我看到你了。”

“……”

25年没干过活了,闻时在心里叹了口气,转头就要从床底翻出去。

他身手是很敏捷,结果他妈的手短腿更短,翻了一跟头还在床底!眼看着男孩伸出手,他连忙够了一下床脚,借着那个力,把自己滑进了橱柜底下。

这里倒是足够矮,小男孩钻不进来。

他看到男孩趴在了地板上,白色的手指顺着缝隙伸进来,一下一下抓捞着,越抓越急。

小男孩的指甲并不长,却在地板上抓挠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木屑四处迸溅,有些嵌进了肉里,他却不知道疼似的,依然攀着地板试图去抓闻时这个娃娃。

直到楼下突然一阵哗啦乱响,不知发生了什么。

老人叫了一声,小男孩才骤然停下。

刚刚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他从橱柜边站起来,去门口穿上拖鞋,又吧嗒吧嗒跑进来,开始翻抽屉找棉线,然后叫着“爷爷”匆匆下了楼。

闻时就被遗忘在了橱柜底下。

他等了一会儿,又从橱柜底下滑出来。

小男孩走得太匆忙,房间门忘了关。闻时趁机出了房间,从楼梯栏杆处探头往下看。

房子里的布置很传统,楼下厅堂正中有个八仙桌,桌上放着木偶散装的胳膊和腿,钻孔用的钻子,以及散落的棉线。

夏樵那个人偶就躺在桌边,想必刚刚那对爷孙就在这里做着木偶,只是现在人不见了。

闻时又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发现他们正在角落扫玻璃渣,好像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爷孙俩半天才处理完,又坐回八仙桌边。

老人抓起木偶身体,指着后心的位置对小男孩说:“第一根线一定要从这里穿,其他地方都不行。”

“为什么?”小男孩问。

老人捻着线说:“不是给你讲过么,以前有一些很厉害的人,做出来的木偶特别灵,跟人一模一样。”

小男孩这时候又像个正常孩子,问道:“是真的一模一样吗,我房里那些算吗?”

有一瞬间,老人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那么坐着,不知是发呆还是在斟酌。

过了一会儿,老人说,“吓唬你的,得特别厉害才行。”

这些闻时其实最清楚。

傀术里,刚入门的人只能做出小猫、小鸟、兔子这些东西,逗人开心,顶多一两分钟就垮了。

而精通的人,比如沈桥他们,可以做的东西就多了,男女老少、世间百兽,都可以做来驱使着用。

越是厉害的人,傀存留的时间越久。

不过大多数只能坚持十天半个月,再往上便屈指可数。

闻时算是“屈指可数”中的一个,不过他缺了灵相,受限太多。

小男孩还在冒问题:“为什么不能先穿别的线,你还没说。”

老人吓唬他说:“因为这里最要紧,如果这根线不穿,木偶就特别容易活。”

小男孩“噢”了一声。

闻时不知道老人从哪听来的这种话,不过确实没错。所有傀的心脏部位都有一个印记,多数是傀师自己的标记,类似于画师在落款敲个章。

如果要弄垮别人的傀,一根线穿胸而过就可以。

跟人其实是一个道理。

不过这些话流传到民间,就成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忌讳,比如老人说的这些。

闻时听了一会儿,没听出滋味来,便悄悄把楼上逛了一遍。

他本想找谢问,但跑遍二楼也没发现什么踪迹,又不能直呼其名,只得暂时作罢,躲在杂物间的角落里等半夜。

***

笼里的时间走得很快,没多久,天就已经彻底黑了。

这栋房子突兀地站在山里,与世隔绝,夜里更是静得像个废弃多年的空宅。

小男孩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闻时悄无声息地经过,沿着楼梯下到一层,老人的卧室就在这楼。

整个白天,他除了在找谢问,就是在观察这对爷孙。这是老人的笼,他大概知道老人的心结跟孙子有关,但具体是什么,他还没能弄清楚。

他想趁着夜色,去老人房间里看看。

经过客厅的时候,闻时听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轻得像闹鬼:“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