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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曾想,梦还未筑,他们便散了。
怀曦的梦还在,阿珩却不再是从前志气昂扬的少年郎,他变得阴郁,变得颓丧,变得暴躁无常阴晴不定,他甚至抗拒着从前所有的人和事,自甘在这小小的静江府做一名仕林中人所不齿的兽医。
他将自己所有才能都封在了他于心中筑起的高墙里,不再去触碰。
他也将自己囚禁在了心牢之中,不愿出来,也不让人靠近。
抑或说,他不敢出来。
不敢面对与怀曦有关的一切。
若说孟江南此前还能极力保持冷静,但此刻听着项宁玉的话,她则是彻底地失了神。
内阁首辅……?嘉安……!?
项宁玉依旧看着茫茫雨幕,并未注意到孟江南的失神,继续道:“项氏有祖训,项氏子孙若要入内阁,唯有科考一途,弟妹聪慧,想必已是知晓阿珩年仅十三便已考得和天府秀才,还是童试小三元。”
说到此,项宁玉不由得笑了笑,面上写满了赞赏乃至敬佩之色,“不过弟妹怕是不知,那一年和天府的童试可谓是群英齐聚,阿珩那一个小三元,不亚于大比之年的和天府乡试,且阿珩做的文章,便是我,都自叹弗如。”
项宁玉的才学是今上、帝师以及太师都赏识有加的,他的一句自叹弗如,比何学政的一句“自叹弗如”实力更甚,不过这些孟江南不知晓罢了。
“以阿珩的才学,莫说和天府童试小三元,便是拿下大。三。元[1],他都绝不在话下。”项宁玉不知不觉间便饮尽了盏中茶汤,此时才将视线从窗外雨幕间收回,看向了孟江南。
本是冷静的她此刻震惊不已。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旁人称道向漠北的才学,向云珠就曾说过,向漠北的才学点翰林不再话下,如此已足够她震惊,更莫说此刻竟是听到项宁玉对他才学的称赞乃至肯定。
不是点翰林,而是大。三。元!
孟江南对科考知道得不如仕林中人多,可她知道的却远比寻常百姓的要多得多,至少她知道衍国自开科取士以来,至今仍未有人拿过大。三。元!
大。三。元,那可是足以让整个仕林都轰动的才学,已不仅仅是鲤鱼跃龙门后光耀门楣的荣誉,而是能够名留青史的无上荣耀!
她知嘉安有才学,却不知嘉安的才学竟了得到了如斯程度。
这一震撼有如惊涛,狂袭孟江南心头,让她久久无法回神,更无法平静。
项宁玉见着孟江南的反应并不诧异,反是又笑了笑,道:“看来弟妹尚还不知阿珩的才学实力如何。”
孟江南回答不上。
她确实不知。
“依阿珩之才学,屈居静江府给一个孩子当西席,屈才了。”项宁玉咳了咳,给自己又倒了一盏茶。
尤在震惊之中的孟江南瞳仁缩了缩。
她看着项宁玉的眸子里终是难以掩饰地露出了惊惶与不安。
她嚅了嚅唇,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有些发不出声来,端起了面前的梅子汤来饮,却因太过紧张不安而致一口气便将其饮尽,还呛着了自己,咳嗽不止。
项宁玉给她倒了一盏温水,轻轻推到了她面前。
孟江南没有客气,接过来喝了小半盏,这才停了咳。
她重新看向项宁玉,因咳嗽过的缘故而眼眶微湿,双颊绯红,好似慌得哭了的模样,紧抓着自己腿上裙面,害怕似的小心翼翼问:“兄长之意……是要将嘉安带回京城?”
以嘉安的才学给阿睿当西席确实是大材小用,可是……
“呵呵……”项宁玉忽地轻轻笑出了声,孟江南顿时更为紧张,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赔礼,便见项宁玉摇了摇头,笑道,“弟妹是高估我了,我可没有办法将阿珩带回去,或是说任何人都没办法将他带回去。”
并非自嘲,而是事实如此。
莫说带他回去,便是劝,也没人劝得动他一句。
不过
项宁玉将目光锁在了孟江南身上。
孟江南被他这一句自嘲般的笑话弄得颇为尴尬,好在又听得他道:“自怀曦去后,阿珩便抗拒着一切与科考相关的大小事与人,我倒是想知,他是如何愿意给那个叫阿睿的孩子当西席的,弟妹可否相告?”
孟江南极力去想,去寻找答案,可她依旧无法为项宁玉解答,因而她摇了摇头,惭愧道:“还请兄长莫怪,江南……不知。”
嘉安答应给阿睿当西席看似是因为她的请求,但她却有一种真切的事实并非如此的感觉。
其中原因,定不会只是因为她的请求而已,她也想过是因为科考,但直觉告诉她并非如此,那究竟还有何原因,她不知,也猜不透。
嘉安的心事就像他的人一样,她无法猜透。
“原来弟妹不知。”项宁玉稍稍默了默,“不过,我却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