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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七夜于狭□□仄的号房里进行的春闱一结束,无论在棘闱里发挥得如何的举子们都要彻头彻尾地放松一回,不是回到客栈闷头大睡个三天三夜,便是到那勾栏瓦舍里消遣上一番。

总之都要做些甚么来放松这九天七夜里的一直处在紧绷之中的精神状态。

柳一志虽对那他从不曾踏足过的勾栏瓦舍好奇不已,然而他在京城除了向漠北这一个朋友之外,目前还未交到任何一个朋友,他自己不大好意思去这些地方,向漠北又对此全无兴致,最终他只能以闷头大睡个好一觉来放松自己。

放松之后,所有进京赶考的士子们便开始等待杏榜发榜。

三月初十乃衍国已成定制的春闱发榜日,因三月乃杏花盛开的时节,故而春闱之榜又名杏榜。

杏榜填榜礼节同秋试桂榜一般,不同的是放榜的前一天要由钦命的钤印大臣率领司官护印入棘闱,榜上盖礼部大印,次日将榜张挂于礼部门外。

若能名列杏榜者,则成为一名贡士,获得三月十五日的殿试资格,而能夺杏榜案首者,则曰会元。

杏榜的意义对于参加春闱的举子而言意义又比桂榜要重要上许多,秋闱时会有无数士子因为负担不起候榜期间于省城的吃住等一应花销而在秋闱一结束便回家去,而到京城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则是来自全国各地,已千里迢迢来赶考,哪怕将裤腰带勒得再紧,也都要等到杏榜放榜。

再有一点原因则是秋闱在各布政司省城举行,应试的秀才都来自本布政司,即便本人没有留下候榜,过后官府也会着人将消息送到,但春闱若是未留下候榜,届时名列杏榜,路途遥远的,即便消息送到,也早已错过了今回殿试的时间。

只有那些对自己今回发挥得不抱丁点希望的举子才会早早返家,可到得到京城来参加春闱的举子们谁又不是心怀志向?

向漠北于春闱结束后的次日去拜谒了老首辅。

老首辅蔡弘曾是今上的老师,亦是向漠北、怀曦以及当今太子的恩师,自他们开蒙时起,便一直是老首辅来为他们讲授课业,他们三人皆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他们与老首辅而言,是学生,更似自己的孩子,而老首辅对于他们而言,是师、是父、亦是友。

也正因为如此,怀曦之死与向漠北的几不欲生及后来的性情大变至逃离京城才会给他带来难以承受的打击,以致他一夜之间彻底白头,更使得他主动向今上辞官。

当今圣上看他仿佛苍老了十数岁的模样,即便不舍他致仕,但终是答应了他。

辞官后的老首辅不仅记性开始变得混乱,脾气更是变得易暴易怒,再不是原来知识渊博事事讲究礼数的那个老太师,而是像个市井孩子似的稍有不如意之处便大喊大叫闹得全家不得安生。

未多久,因着他的小孙子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砚台,他一怒之下竟是从京城内的府邸里搬到了东城郊的别院独自居住,任其儿女如何劝他他都不肯回去,儿女无法,只能给他派最机灵能干的下人在旁伺候,他们则是不时去看他。

向漠北在离开京城前往静西布政司时到城郊别院前与老首辅辞行,那时候老首辅一拐杖狠狠地落到他身上,甚话也未说,甚至“砰”的一声将门给阖上,将他关在了门外。

然后他听到了门后传来老首辅的嚎啕大哭声。

他只觉老首辅的那一拐杖打得他连呼吸都疼痛。

他跪在那紧闭的院门外,朝门后的老首辅磕了三记响头,站起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自也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恩师。

而如今他回来了,本是打算考取了功名之后再来拜谒老师,不想却是在春闱期间遇到了。

如此,他便不得提早来。

他携着孟江南一同前往。

孟江南提前一天自己做好了些芝麻生姜糖,用的是麦芽糖,入口时裹着芝麻与生姜的味道,香甜中带着些微辛辣,不会太腻口,也不会太上火。

这是静西的一种糖食,孟江南寻思着老首辅喜吃香酥甜食,但为了他老人家的身子着想,不能再买那油炸的芝麻糯米团子,其余的甜食他老人家怕是全都见多了吃多了,便想到了这芝麻姜糖。

向漠北并未拦着她不让她连夜下庖厨,反是与她一道入了庖厨,吓坏了庖厨里的一干人。

他将下人们遣散,亲自在旁给孟江南打下手。

孟江南亦未劝他回屋去不必帮忙。

今日天放晴,春阳正好,树梢上草丛里绿叶嫩芽争相生长,仿佛在比着看谁最早结出花骨朵儿又谁最早开出花儿来。

他们到得东城郊的蔡家别院时,别院的一名丫鬟正挎着篮子从门内出来,见着门外的向漠北与孟江南时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