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秦桑叹了口气,说道:“二哥,你也知道兰坡对我是个什么情形,我也不指望他顾念夫妻情份。今天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是我轻举妄动,也是我一个人的主意,逼着四姨陪着我,其实都和她不相干,二哥不要迁怒别人。四妹是真的病了,二哥就不看在别的,总看在一家人的份上,让医生好好给四妹瞧病。家里只得四妹这一个女孩儿,她又还小,二哥只当可怜她,总是你的亲妹子。”
易连慎见她服软,不由笑道:“这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气死老的,再逼死小的。”
秦桑听他道出自己挤兑他的话来,不禁心中担忧,昨晚她说这话不过是激将之法,此时却见他笑吟吟看着自己,似乎并无愠怒之色,于是嫣然一笑:“二哥大人大量,自然不会和我这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易连慎道:“你这样厉害的妇道人家,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第二个呢。”
秦桑道:“我再厉害也不过是色厉内荏,还不是任凭二哥发作。何况二哥手底下人用二十几条枪指着我,我若是敢轻举妄动,马上就要被打成马蜂窝,说实话,我其实怕得紧呢。”
易连慎扑哧一笑,说道:“三妹妹,老三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活宝,装起可怜来是真可怜,胆子大起来呢,却连杀人放火都不怕。”
秦桑心下恼怒,却笑道:“二哥过誉了,要不是心里害怕,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其实二哥才是真正英雄了得,肯站在这枪膛前头,和我说这半晌的话。”
易连慎微笑道:“得啦,你把枪收起来吧,舞刀弄枪不是女人该做的事。回头莫吓着几位姨娘,还有大嫂和四妹。”
秦桑听得出他话中的威胁之意,无可奈何全府的女眷都还在他的手中,况且自己被围,黑洞洞的枪口全对着自己和四姨太,实在没有任何侥幸的可能,只得将枪垂下。旁边的侍从端着枪慢慢靠近,将他手中的长枪慢慢缴了过去,然后易连慎道:“先送三少奶奶和四姨娘回去”他又笑了笑,“今天中午,我设宴替三妹洗尘。”
秦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心中惊疑不定,但现在自己身陷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索性大大方方地道:“那就谢谢二哥。”
她们俩人就被送回上房,六姨太见着她们被荷枪实弹的卫视押回来,尤其后头还跟着易连慎,顿时吓得只差没晕过去。易连慎走到里间,见着易连慎进来,骨碌碌眼睛直转,奈何嘴里被手绢塞住,说道:“三妹就是太淘气,黑的孙先生您受了惊吓,回头我一定让她给您赔不是。舍妹病得厉害,还请孙先生在寒舍多逗留几日,等她痊愈了再回去。”
孙先生被松开绑缚,手足酸麻,被易连慎的卫士搀扶着站起来,脸上似哭非笑,也不知道是不是振兴了这番话。易连慎彬彬有礼,又命人取来纸墨,请他替晓蓉开了药方,这才命人好生将孙大夫送到后院去安置。秦桑这才明白原来府中眼下是只进不出,纵然大夫进来也是出不了府的。
等孙大夫一走,易连慎便命人将那名被绑的马弁拖出来,破了一桶井水,马弁果然缓缓苏醒,见着自己被困的结结实实躺在地下,(不想废话)砰砰将那马弁打死。
一屋子女人都被吓住了,大少奶奶不敢看,四姨太却不哭,却全身发抖,其他几位姨太根是吓得面如死灰,唯有秦桑紧握着拳头,瞧着那鲜血蜿蜒的流过地上的方砖,慢慢地一直流到他的脚下,他却一动不动,仿佛也被吓傻了。
易连慎命人将尸体拖了出去,然后拎水来洗地,不过短短片刻,屋子里就被擦洗的干干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易连慎并没有回头,只是对秦桑一笑,说道:“三妹别忘了中午的便宴,到时候我再派人来相请。”
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石像似的。他走了好久,大少奶奶才忍不住,冲到边,”哇“的就吐了,四姨太全身一软,口吐白沫就瘫在了地上,六姨太怎么拉她就是不起来,来了来了就像软成了一滩泥,她们是在没勇气跟他一起逃走。出了这样的事,易连慎定会加强戒备,自己再无机会可以逃走。
她又想到他中午的那场所谓洗尘,肯定是场鸿门宴。这顿便宴也许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顿饭,谁知道呢?他当着她们的面将那名马弁杀了,便如同杀鸡给猴看可是她不会被吓着的,他已经见过好几次死人了,一次是宋副官,一次是刚才,她现在并不怕,虽然她独个呆在这,邓毓林以前虽总说她啰弱,但她不知她懦弱是因为她父母懦弱,是因为郦望平,她总是为别人着想,可是她现在一无所有,反倒不怕了,因为只有她自己。
她奇异般镇定下来。说是便宴其实也是罗列山珍,只是特意将饭开在西园水榭之中,这里本来是府中赏桂之处。这一带原是前清某王公的废园,后来易家兴起,重建亭台馆舍,原来的树石皆巧妙留用。时方中秋,榭旁水前两株金桂已约百龄,如两树巨伞似的,枝叶间绽满星星点点的小花,香气浓烈馥郁。只是天色阴沉,到了下午竟下起小雨,丝丝细雨打在池中,红鱼喁喁,一池残荷飒飒有声,夹杂着桂花若有若无的幽淡香气,只觉得秋意微凉,风声渐起。长窗下偌大一个八仙桌,只秦桑和易连慎两人。长窗外便是荷池,但听雨声萧萧,打在那荷叶之上簌簌有声,别有一种怅惘之感。厨房倒是特意蒸了螃蟹,易连慎到:“留的枯荷听雨声,家里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入诗,其他的地方都是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