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期一会(第6/7页)
“上一季收的花胶被人偷了,这一季休渔……”祁遇川声音微弱。
“反正就是没钱还?”白西装拧了拧脖子,三角眼里射出一道凶光,他走到祁遇川身边,一手按住他的左肩,一手握住他的左臂,用力往后一拉一卸。只听“咔”一声关节错位的脆响,祁遇川通红的脸上骤然冒出豆大的冷汗,额角处的青筋悉数鼓了出来。
如有通感一般,辛霓的左臂传来一阵幻肢痛,她方寸大乱,手脚冰凉地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那人操起一根铁棒,毫不留情地朝祁遇川的小腿削去。伴随着骨骼断裂的声音,祁遇川左半边身子一沉,半晕厥地往地上滑去。
“白西装”一把将他架住,按回桌子上:“没钱还……那就只好让你还点别的了。别怪驹哥无情,驹哥也要给兄弟们一点交代。”说完,他把手上的铁棒换成了砍刀。
辛霓热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往楼下跑去:“住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辛霓身上。
辛霓双手紧攥,面色苍白地迎视着驹哥,此刻,刚才那股热血已从大脑里降下去,辛霓头脑一片空白,表情却很刚毅:“他欠你多少钱?”
驹哥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辛霓:“你准备替他还?”
辛霓唇线紧抿:“他欠你多少钱?”
驹哥不紧不慢地从袋子里翻出根香蕉,在餐桌一角坐下,扒开香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直到把整根香蕉吃完,他才抹了抹嘴说:“连本带利八万,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我没钱。”辛霓梗着脖子,说话掷地有声。
“没钱?”驹哥居然笑出了声,“那你是要肉偿?”
周围发出一阵下流的哄笑。
辛霓气得头脑发晕,面上却强撑着毫不慌张,不疾不徐把自己手腕上的腕表递给他:“我拿这个抵。”
驹哥看了一眼:“什么狗屁水货,你逗我开心?”
“你别装不懂,你穿阿玛尼的西服,杰尼亚的鞋,戴江诗丹顿,你不会不识货。”
驹哥一愣,迟疑地看了眼辛霓,伸手接过那块表,迎着灯光看了看,又把玩了一下,那股狠戾的气焰渐渐消散:“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梵克雅宝新款的钻石女士表,市价八万美元。
“偷来抢来捡来的,你只说能不能抵。”辛霓血脉里属于辛庆雄的那部分硬气冒了出来。
驹哥将表收进自己掌心:“抵六万,还有两万我半个月后来取。”他指了指辛霓,眼神阴鸷地打断她还没来得及出口的抗议,“我不喜欢别人跟我讨价还价。”
说完,他一挥手,带领着那一群人扬长而去。
辛霓长长地嘘了口气,走上前在祁遇川身边蹲下:“你伤得好重……我去叫医生,你等我回来。”
渔村没有医院,只有一位兼职做兽医的江湖郎中。他看过祁遇川的伤势后,非常简单粗暴地把他左臂复了位,又在他小腿的伤处涂了点乱七八糟的草药,绑上小夹板固定,就算完成了整个治疗过程。
辛霓一边看一边皱眉,皱到最后,几乎成了苦瓜脸,她原以为天要塌了,祁遇川要死了,没想到她以为惊天动地的事,在别人那里却如此潦草粗暴。
辛霓送那大夫出门,大夫边走边交代:“手臂脱臼的地方头几天不能活动,不能沾水,小腿骨裂的地方要固定一段时间。下床要拄拐,受伤的那条腿不能动,等骨痂长出来,就可以活动了,但一年内不能负重。对了,不要吃海货,发伤口,多吃点好的补补。我留的草药,一天换一服。”
辛霓一一记下,目送他离开,才折返回沙发边。
祁遇川笔直地躺在沙发上,呈遗体告别状,他眼睛半睁,眼神虚浮地盯着屋顶发呆。让辛霓比较欣慰的是,他的脸色比之前略有好转,这说明那兽医的药还是有用的。
辛霓按照记忆中自家保姆对付肿痛的方式,煮了几枚鸡蛋,然后半蹲在祁遇川面前,用鸡蛋在他红肿的右脸上轻轻揉着。
祁遇川一句话也不说,望向天花板的目光不为所动,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
辛霓也不说话,专注地一遍遍为他热敷,约莫四十分钟,热敷见了功效,祁遇川脸上骇人的青肿变淡了,轻微红肿的部分渐渐平复了下去。
她揉了揉自己蹲麻了的小腿,起身去屋里给祁遇川拿了条薄被盖上。这时,合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祁遇川忽然开口:“明天早上七点去北区16号找一个姓丁的,让他送你过海。”
辛霓“嗳”了一声,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虽有满腔话想说,但他太过拒人千里,她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走进内室。
内室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他的床铺整洁得吓人,白色的粗布床单一尘不染,半点褶子都没有,被子压整得无比平实挺括,刀裁出来一般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