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朝云暮雨(第2/7页)
两年未见,他飞速长成了成熟男人的模样,肩膀更宽更厚,身姿更秀颀挺拔。他理短了头发,看上去很精神醒目,在一身考究黑衣的修饰下,他的英俊显出逼人的危险感和压迫感。
辛霓犹如被施了定身法,浑身麻木,连头皮、脑子都是麻的。她深深望着他,她本应雀跃,但莫名其妙的,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感从她心脏扩散。
祁遇川也那样深深地望着她,她清减了几分,依然瓷娃娃般净透。她做平常学生装扮,一身暗淡的灰色休闲装,然而越平庸的衣装反倒越衬出她惊为天人的美貌来。她那样蹙着眉,含烟带泪地看着他,让他有些移不开眼睛。
良久,他的目光移去她的头顶,她长发简单绾成一束,披散在肩上,头上却别着只极小的、淡紫色的绢布兔耳朵。他嘴角浮起笑,抬手碰了碰那只小兔耳朵:“小丫头。”
辛霓连忙将那只发卡薅了下来,装进衣兜,她后悔一早搭错线戴这样一只幼稚的发卡。
“祁遇川,你怎么会在这里?”辛霓说话的时候,有些磕巴。
“办事。”祁遇川简洁地答,自然地伸手抬手,一点点将她额上、脸上的雨水擦净。
辛霓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你不打鱼了吗?来英国办什么事?”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祁遇川不以为然道。
“你请我吃饭吧。”雨声、车声、喧哗声都在干扰他们。
“好。”他说“好”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干脆利落,只要不触及原则问题,仿佛她对他要求什么,他都会说好。
他们等到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辛霓想了想对司机说:“Petersham Nurseries.”
那是一家开在花园里的米其林一星餐厅,新近刚对外试营业,里面充满花草,从杂志宣传照来看,既恬静又惬意。
出租车往前行驶时,辛霓开始专注地看身边的祁遇川,眼睛里闪着光亮。
“我长了三只眼睛还是两个鼻子?”外面的雨小了很多,祁遇川将车窗摇下一些,放了点风进来。
辛霓不好意思地收回眼神:“我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遇到?”
关于彼此的重逢,她设想过很多场景,甚至在心里准备好了台词,但此时此刻,那些得体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你好吗?”
“就那样。”
辛霓好怕冷场,她滔滔不绝地同他讲话,把该讲不该讲的都同他说一遍,说到最后,她开始害怕,要是把所有话都说完,他还是这样淡淡的,她该怎么办?
但那天的交通很好,在她把所有话说完之前,出租车停在了郊区外的一条小巷子前。雨虽然已经停了,但那条通往花园餐厅的小巷却泥泞不堪。
辛霓懊丧地看着那条小路,她为什么总要做一些看上去很聪明,实际上很愚蠢的决定?她朝祁遇川尴尬地笑了笑,提起一口气,踮点脚尖准备往前走,这时,祁遇川将她拽了回来,在她面前弯下腰:“我背着你过去。”
辛霓眼波一动,乖顺地趴在他背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她将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衬衣领子上,一丝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年轻男子独有的清香从他衣领里传出,温温热热的,叫她心跳耳热。
穿过那条小巷,两人停在了一座绝美的静谧花园前,玻璃温室内,高低错落地种植着各色油绿的植物,绿色中巧妙地铺排了上千种奇异花卉。
他们进去的时候,花园里并没有别人,只有慵懒的爵士乐。他们穿过花径,在一座藤架下坐定。
祁遇川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想吃什么?”
“随便。”辛霓抿了口柠檬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许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出差,帮老板做事。”
“你的船呢?”
“卖了。”
“你现在在哪里高就?”
“高就?谈不上。你走了不到一个月,我就去了镜海。”
辛霓想了想:“那个驹哥,后来有没有找你麻烦?”
“没有,卖船的钱还他的债,绰绰有余。”
“那……”这时,辛霓发现祁遇川看向她背后的眼神变了,她愕然回头,只见一群面目狰狞的华人鱼贯从门外走了进来,其中几个反应灵敏的,一个迅疾地冲入后厨,一个控制了吧台,一个断了所有电路和通信设备。
只一眼,辛霓就洞悉了他们的背景,她太熟悉赵彦章和他手下小弟的样子——面容粗粝,目光狠戾,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人。由于长时间斗狠,面部肌肉或多或少有些扭曲。
她不明白,为什么祁遇川总是和社团的人扯上关系。
祁遇川收回眼神,从容地翻了会儿菜单,对躲在远处、脸色苍白的Waiter吩咐:“普罗塞克葡萄酒、蔬菜沙拉、鳕鱼片配马郁兰、威灵顿牛排、樱桃榛子派。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