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时只能逃避(第10/10页)

尚修文走到甘璐身边坐下,看看那瓶白酒和还剩一点酒的玻璃杯,再看向甘璐,她近日因失血略显苍白的面孔泛着一点儿嫣红,神态迷茫,眼睛里雾气蒙蒙,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不知什么地方。

“有没有不舒服,璐璐?”

甘璐并没醉到失去神志的地步,只是反应迟钝了而已,她先是“唔”了一声,隔了一会儿才摇头:“对不起,我大概喝多了点儿。”

“我们回去吧。”

“回去?”她重复着,“哦,好。”她手撑着沙发试着站起来,尚修文扶住她,替她拿上皮包,两个人正要向外走,她突然站住,回身去拿那瓶酒,手胡乱挥动一下,却险些将酒瓶碰倒,尚修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想喝酒的话,家里有,不用喝这种烈酒。而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喝酒合适吗?”

甘璐小声说:“我……只是想把它带出去扔掉,”停了一下,她似乎想要解释一般,讷讷地说,“留在家里……不大好,爸爸回来又会喝的。”

尚修文不再说什么,拿起酒瓶,扶上她出去,下楼后他先开了车门,示意她坐进去,然后走出十来米,将酒瓶扔进垃圾箱内,可是回头一看,甘璐仍然站在原处,仰头看着什么出神。

“怎么了?”

“没什么。”她坐进了车内,尚修文替她关上车门,从她刚才的角度看上去,那边是一株粗大的法国梧桐,紧挨着她父亲住的楼房,在昏黄的路灯光下,树枝伸展,投下斑驳的光影,并没什么出奇之处。

尚修文发现,甘璐的饮酒来得虽然突然,酒量大概也不怎么样,但酒品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甘璐上车后,大概是酒后觉得燥热,先将车窗摇下,三月初仍然带着些许寒意的风扑面而来。尚修文瞥她一眼,按了他那侧的车窗控制按钮,将车窗升上去,只留一条窄缝:“小心感冒,而且喝酒后吹风会头痛。”

她也并无异议,蜷在车座上,一路上都没说话。既没有酒后欣快地絮叨,也没有寻常可见的借酒放纵情绪起落。小小的车厢内十分安静,午夜电台放着一档音乐节目,男DJ磁性的声音一点儿不事张扬,简单介绍着北欧音乐,然后便开始放音乐,车内只余音乐声在低低回旋。

回到家后,甘璐便径直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尚修文听到主卧卫生间传来隐约放水的声音,想必她是去洗澡了。

再过一会儿,主卧门下透出的灯光熄灭,尚修文知道她上床睡了。他去了厨房,从放在冰箱上的那包烟内抽出一支,仍然开天然气灶点燃,然后走到阳台上。

甘璐大概是不想跟他谈话,更不想面对他,才会去喝酒的。他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一个滴酒不沾的女人,终于也去借酒逃避;她曾经与他那样亲密,现在突然回避他到如此地步。他苦涩地想,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僵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又该如何打破。

不要说以他现在的忙碌程度,没法守在她身边慢慢说服她,更重要的是,她仿佛突然对他的关心、他的表白完全免疫了,已经打定主意拒绝他—礼貌,可是坚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一支烟抽完,他进去,轻轻开门走进卧室,借着客厅投射过来的灯光,只见甘璐裹着被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仍然是躺在大床的右侧。

以前惯常他躺的位置,如今空着。这段时间他独自入睡,早就意识到,不管是在哪里,只要上床,他都会自觉躺到床的左侧。

他们同样早已经习惯了与另一个人分享床铺,现在却只能在孤独中各自入睡。两个人离得如此近,却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无法跨越。

他轻轻关上门,卧室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甘璐睁开了眼睛,听着外面大门砰的一声关上,知道尚修文离开了。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松了一口气。

以尚修文一直对她心事近乎了如指掌的体察,自然能清楚判断出她的逃避。他从来不会死缠烂打,选择这样静静离开,她毫不惊讶。

这个婚姻如果一直这样,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酒意让她的思维迟缓,想到这里,头便隐隐作痛起来。她只能告诉自己,等父亲手术结束、身体好转一点,再来考虑这件事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