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时只能逃避(第6/10页)
“不用了,我开了车过来。”尚修文指指不远处停的一辆黑色雷克萨斯,“璐璐,你先回家吧。我跟他谈完马上赶回来,我们必须好好谈谈,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甘璐坐进车内,看着尚修文大步走过去,上了那辆雷克萨斯,很快发动开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发动车子。出医院后,却根本不想回家,她完全不期待尚修文预告的回去以后“好好谈谈”。自从W市那个记者招待会以后,她与尚修文的每一次谈话都让她精疲力竭,痛苦不堪。现在她只想远远地逃开,却清晰地知道,她根本无处可逃。
住的是尚修文朋友的房子,她没法将他关在门外;她的父亲还躺在医院等待手术,她没法干脆丢开一切一走了之。
她胡乱开车逛着,有一会儿她拿出手机,想跟从前一样,打电话找钱佳西出来聊天打发郁闷,可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已经有太多事没有告诉钱佳西,哪有权力突然找朋友出来听她吐苦水,更何况这些痛苦她现在甚至不敢触摸,又怎么能坦然跟别人谈起。
甘璐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个多钟头车,来到了她父亲甘博住的地方。王阿姨在医院陪护,睡在那个单人病房,晚上并不回家。一直这么在市区开车毕竟累了,她现在太需要一个人独自待一会儿了,索性来了这里。
她进去打开了灯,眼前的房间被王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坐倒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前方。
在学校里你逃避同事的关心,在父亲那儿你逃避讲出事实。你逃避你丈夫的拥抱,逃避他的谈话,你还想逃避什么?这样逃避,又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她没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有点儿口渴,走到厨房拿杯子倒水,大大地喝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过年的时候,她来给爸爸做年夜饭,听到他随口讲到“喝点儿小酒”又马上否认,毕竟不大放心,后来独自在厨房收拾碗筷时,的确悄悄检查了所有的橱柜,并没看到酒,当时着实松了口气。可是在医院听王阿姨一说,甘博分明从来没放弃过酒,难怪那几天到了晚上就催她回家,不愿意留女儿在家里现成的房间过夜。
她再次逐个打开橱柜,只不过开第二个柜门时,大半瓶白酒便一下映入眼帘。她取出来,几乎要像十七岁那年做的一样,狠狠地砸碎,可是她却完全提不起力气来,只紧紧握着酒瓶,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隔了好一会儿,她打开瓶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浓烈的高度数白酒味道一下弥漫在小小的厨房中,她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去,辛辣的味道如一道火线,从口腔一直延伸到食管,火烧火燎地灼痛着,呛得她止不住咳嗽起来。
门铃此时突然响起,她惊得险些将杯子失手摔掉,定了定神,连忙放下杯子走出去,透过防盗门猫眼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聂谦。
她打开门,聂谦看到她同样惊讶:“我从楼下过,看见灯亮着,以为王阿姨回来了,打算上来问问你爸爸情况怎么样了?”
“他还好,明天要动手术。”
甘璐一开口,聂谦马上闻到了酒气,更加吃惊:“你在喝酒?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吗?”
“是呀,第一次喝酒就被抓到了。”甘璐苦笑一下,“进来坐吧。”
聂谦坐下,这张小而低矮的沙发对他的高个子来讲,显然说不上舒服,他变换一下姿势,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坐姿,只得没什么仪态地将腿伸展出去。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为你爸爸的手术担心吗?”
甘璐摇摇头:“不是啊,就是很烦,想看看酒是不是真能解忧,有什么魔力让我爸把大半生都浪费在这上面。”
“来吧,一个人喝闷酒解不了忧,我陪你喝一点儿。”
甘璐犹豫了一下,也实在受不了一个人独自胡思乱想,借酒浇愁。她去厨房拿出那大半瓶白酒和两个杯子,聂谦接过酒端详一下:“喝这个你恐怕受不了啊,这是很便宜的白酒,度数可不低。还有其他酒吗?”
“我爸肯定舍不得买好酒的。”
“要不然我出去买瓶温和一点的红酒吧。”
“算了,别麻烦了,就这个吧。”
聂谦给她和自己各倒了小半杯酒,两人同时举杯,浅浅啜了一口,他看着甘璐皱眉呼气的样子,不禁大笑:“喝不习惯吧!这么说,以前说酒精过敏是说谎了。”
甘璐有些尴尬,随即苦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酒鬼,从小看着他喝醉了酒出丑,我如果不想也成为酒鬼,大概就只可能把酒当成魔鬼躲远一点儿了。”
“你一向自我控制得很成功,我几乎可以断言,你就算尝了酒的味道,也没有成为酒鬼的可能性。你爸爸只是借酒逃避现实罢了,不能怪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