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页)

猊烈一怔,粗喘着,侧过脸去。

李元悯突然笑了一下,而后慢慢靠着栅栏坐了下来,他抬起头来,将目光放得很远。

兽房的上方是窄窄的一片天空,此刻正阴郁地昏暗着,似暗哑晦涩的水墨画。

他心想,他尝试了无数次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放下这个孩子,也许自己永远就是这般廉价而被动吧。

这辈子……这辈子就这么算计着,走一步算一步罢。

李元悯自言自语。

猊烈忍不住回头,奇怪地看着“她”。

时光静默地流动着,李元悯闭上眼睛,他的周围充满了恶臭、腥臊,诸般难闻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可他却是奇异地在其间感受到了一股宁静。

猛然,远远的,开始有人声骚动起来,有宫人激动地叫喊着,

“快看天上!”

“神迹!是神迹!”

他睁开眼睛再复望向天空,原本晦涩不明的天空一片明亮紫红,仙鹤飞舞,偶尔低低地压过天空,如同蓬莱仙境。

上一世刊心刻骨的奇景再现,李元悯瞬间红了眼睛。

兽房内的凶兽齐齐暗了嘶鸣,似被此等景象感化,静静于原地候着,仰望上空。

世间好似突然安静了。

初武廿一年的小寒天,钟粹宫上方紫色祥云环绕,仙鹤飞舞,明德帝大喜,视为吉兆,命礼部拟呈,太庙祈告,后大封前朝后宫。

***

因着吉兆之事,宫中热闹了好几日。

然而一切的热闹皆不关乎西殿的。

外头飘起了小雪,落在地上化为湿漉漉的痕迹,西殿院内的杂草早已枯黄,待西风一吹,摇摇曳曳的,露出几分衰败的模样。

李元悯望着庭院的雪水发愣,心里不免几分忧虑。

“殿下忧心什么?”

李元悯回过神来,勉力一笑,“昨日还是日头顶着天的模样,今日便下起了雪,也不知……多少人该受冻了。”

“毕竟入冬了,气候反复也是常事。”

贺云逸不动声色观察着他,这段时日以来,他的气色好转了不少,只身量依旧孱弱,叫他不由得揪心。

时下,他穿着一身锦鼠灰对襟袄,织锦腰带,虽非名贵料子,倒比先前见得好多了,听说是王贵妃怜他凄苦,特令内务府侍官送了些过冬用物过来。

连殿内的铜炉也添了不少生碳。

到底为他高兴:“幸得贵妃娘娘照顾一二,你的好日子总算到了。”

李元悯笑笑不语。

“既是来了,便给你诊诊脉。”

未等对方反应过来,拿住他手腕,双指搭在他的脉上,半晌,贺云逸展颜一笑。

“好在那固本培元膏有几分效用,这脉象倒比前几次好得多了。”

李元悯神色一动:“那固本培元膏……待伤弱者是好的罢?”

“那是自然,固本培元,补虚养气是极好的,”贺云逸难得有几分自得,“我们贺家的固本培元膏可是立身之本,自然不是旁的物事可比。”

李元悯若有所思地婆娑着手中那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药盒。

贺云逸知他一向谨小慎微,轻易不受恩,只宽慰道:“不过是些寻常补药熬制,只制法是麻烦了些,可也不算什么金贵之物,你安心用着便是。”

他又从医箱里拿出几盒膏药,推至李元悯面前,

“这几盒是新制的,我特特调了些冬蜜,入口容易些。”

李元悯这次倒不再推辞,颊边浮起微笑,只收了下来,正待再说什么,外头一声通传,进来了个面若圆盘、身着绯兰宫装的高等宫女。

“三殿下,王贵妃请你过去钟粹宫一趟,尝一尝新进的香茶。”

这是钟粹宫的大宫女青荷,仆从主变,这段时日王贵妃待李元悯的另眼相看,也令她对眼前之人多了几分恭敬。

李元悯悄无声息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难为娘娘记挂,只我的咳疾未愈,怕过了病气给娘娘,这便不去了。”

“这……”青荷面上犹豫。

李元悯揖了下身子,“劳烦姑姑回禀娘娘一声,待日后痊愈,元悯定当前去请罪请安。”

青荷知此行又是无果,唯有福了福,道了些吉祥话便退了出去。

“你咳疾未愈么?”贺云逸忙问。

李元悯轻笑了声:“只找个由头不去罢了。”

毕竟久浸宫闱,贺云逸不由替他打算:“虽说殿下素来不喜逢迎,然而贵妃毕竟是后宫中馈,往后……切不可一味推脱。”

李元悯自是不会与他解释,只笑了笑:“我记下了。”

此次出来,贺云逸是找了别的由头的,眼见坐得也久了,怕父亲起疑,便背上了行医箱站了起来,低声道:

“也不早了,我得回太医院了。”

李元悯点点头,跟着站了起来,他迟疑了半晌,随意似得:“我如今身子已大好,往后贺太医不必专程过来诊脉了,这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