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那一年电影《春迟》返回北京拍摄的时候,北京春夏的天气很好。

烈日艳阳,天空高远,蓝天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一倍。

在北京的开机新闻发布会,几乎整个国内的最重要的娱乐媒体,都想约黄西棠做独家采访,半年之中,她的片酬涨了三倍。

唐亚松的新片女主演,带给她的,几乎是难以估量的名声和功利。

她在圈内的身份,迅速地水涨船高起来。

西棠不太关注这些,戏里的丁芳菲匆匆下班,拖着女儿在幼儿园往家的路上一路奔跑,天天吵架的丈夫不知踪影,母亲生病住院,芳菲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医院陪护病床上改效果图,正经历着焦头烂额的中年危机。

只有一件小事情,她听化妆间的姑娘们在聊,剧组返回北京拍摄之后,秦国淮的妻子常常来探班,夫妻俩可真恩爱。

黄西棠没碰见过秦国淮的太太,因为她一下了戏,哪怕只有半天休息,她都往上海飞。

她当初从青海回来时,买了机票直接返沪,公司的同事在机场接到她的时候,车子直接去的医院,西棠才知道她妈妈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的院,为了不影响她拍戏,倪凯伦没有告诉她。

她又急又怕,在医院里一刻不离地陪了她妈妈三天,又要返回北京拍戏。

唐亚松的戏,工作强度非一般的剧组能比,有时候阿宽都不陪她了,太累了,西棠自己去坐飞机,有时候是跟着马姬红。

西棠换了新的经纪人暂时带她,西棠在上海的时候,有时回公司,无意之中听到倪凯伦暗自叮嘱她的助理和化妆师:“除了剧组和酒店,哪里都不要让她去。”

语气莫名的紧张。

西棠几乎每隔三四天就回一次上海,眉眼之间也现了淡淡憔悴,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入了戏,甚至不用演,人一走到场景里,她就变成了丁芳菲,那种担忧,紧张,焦灼,表现得淋漓尽致。

演戏跟现实重叠得如此的厉害,连西棠自己都感觉恐惧。

唐亚松没想到她能演这么好,虽然是科班出身,毕竟没有很多大荧幕经验,但一路在监视器后看下来,虽不至于像秦国淮一样的滴水不漏,但情感张力竟然格外的真实,这一段简短高压的都市生活的跟后来在青海那一段的舒缓,温馨,修复性的夫妻感情,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反差。

唐亚松知道这戏有了。

西棠在北京的时候,阿宽一步不离地跟着她。

北京拍了一个月的戏,除了酒店和片场,她连街都没有逛过,苦熬了一个月,这一段戏份即将拍完了。

周六的晚上经纪人马姬红来接她去工作。

是一个代言品牌的赞助活动,西棠去年开始代言这个牛奶饮料品牌,走的是清新甜美的都市女孩儿路线,口碑销量都还不错,今年厂商又续签了一年。

活动在商场的一楼大厅举办,西棠穿了件绿裙子,跟主持人一道介绍推广产品,完了又做游戏又抽奖,把现场整得现场热闹非凡,十点多活动结束时候,照例是夜场跟品牌老总还有一些官员的合作酒会,西棠在车上补齐了艳妆,马姬红陪着她走进了酒店的一间小型宴会厅,西棠全程端着酒杯,敬酒,寒暄,一个一个男人的手伸出来,摸她的手臂,后背,隔着礼服裙拧她的大腿,她脸上永远笑嘻嘻的,不落痕迹地闪躲,伴随着偶尔几下娇嗔的发嗲,心里一点也不敢大意,小心提防着,没敢喝多少酒。

到了一点多红姐接她下班,走到了电梯门口,红姐忽然说:“哎呀忘记了,宽,帮我回去拿下包。”

阿宽应声去了。

西棠跟着马姬红进了电梯,站了一个晚上,她累坏了,进了电梯就不顾形象地靠在了电梯壁上,马姬红按了关门,然后又按了一个键,电梯开始往上走。

西棠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来,站直了身体,喊了一声:“红姐?”

马姬红冲她笑了一下,镇定自如:“没事儿,我上去有点事。”

西棠身体疲倦,有点愣神,心里的疑问刚冒出来,都来不及问出口,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门立刻打开了,门口站着人,高壮陌生的黑衣男人。

西棠心里猛地惊跳了一下,脸上已经再也没有了表情。

一个男人对她说:“晚上好,黄小姐,这边请。”

西棠望出去,一整层楼的行政套房空旷寂静,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摄像头在遥远的尽头,三个男人堵在门口,电梯被马姬红按住了。

无路可逃。

那一下懵了,记忆中那些黑暗大雾瞬间扑面而来,一模一样的场景,害怕都还来不及,只是这一刻的自己比当年清醒万倍,黄西棠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整颗心一直绝望地往下沉。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的胳膊,压住颤栗,试图自救:“红姐,大家一个公司同事那么多年,没经我同意,您别做这样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