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别负朕
初夏的夜, 风透着清凉,拂过御门殿外的柳枝,惊得婵儿低鸣, 凄凄弱弱,似殿檐下昏黄的灯笼, 将要湮没在夏夜里。
御门内殿的烛火却一片明亮, 火光胜似灼人, 永嘉被沈邵扣住下巴,她跪在地上愣愣瞧他, 不明他是何意。
沈邵瞧永嘉懵懂的神色, 低笑一声, 他俯身,嗓音落在她的耳畔,一片滚烫。
永嘉身子一僵,她美目微瞠,懵懂不解之下, 更多了抹无措。
“伺候朕也有些时日了,不见你长进,也怪朕平日太纵着你。”
永嘉下意识向后躲闪, 却被他紧扣着下颚, 丝毫退不得,心脏像是被紧紧揪扯着, 除了那浓烈的酸涩,更多是寸寸的疼痛。
永嘉奋力挣扎,他手腕一松,她失了禁锢,匆忙向后退去, 她急急的欲从地上起身,却被裙摆一绊,摔跪在地上,她望着他不止摇头,美目隐隐泛起红。
沈邵似早料到永嘉的拒绝,见她逃了,他向前一步追上她,微微弯身,他的大手扣在她的脑后,眯眸反问她:“不肯?”
永嘉如今清楚的感受到了沈邵透着的危险,她不明为何,她只怕是自己料想错了,那些丢了的信件,难道被沈邵知晓了……她正思索着,忽觉颈后一痛,她被他掐着后颈提起来,双膝险些离了地。
永嘉疼得脑中发白,她痛呼一声,倒吸冷气,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那换成陆翊你肯不肯?”沈邵压近永嘉,他眼底一片红,透了几分血气,他开口问她,语气却骇人平静。
御门殿外,夏夜薄云似雾,隐不了云,淡不去星,寥寥苍穹,墨色流转,如时岁艰难。
沈邵目光凉凉的瞧她面上三两滴并流下来的泪,唇畔似有冷笑,他五指握在她的颈子上:“朕想来是凭日太惯着你了,这点规矩就哭,让你和你弟弟活到现在,真当朕是养着你玩吗?”
他话落,长指粗略蹭了蹭她的眼泪:“是不是不明白,朕今日为何这般待你?”
他说完,见她涣散的目光渐渐凝了些神,他却松开她,起身朝外殿走。
浴室的水,像是要将人淹没,永嘉原想过就这般放纵下去,是否也是一种解脱,可是她想到桓儿,若她死了,他又要做傻事替她报仇,想到母妃,还孤零零的葬在京郊,想起梦中她被孤魂野鬼欺负,想起她临终的愿望……
永嘉猛地从浴水中,探出身来,她大口呼吸,又突觉胃中翻滚,那熟悉的滋味涌上,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沈邵在外殿等了许久,才等到永嘉,她一袭素白的衣裙,墨发缕缕,尚滴着水,她垂着头一步步走过来,她白皙的长颈上,藏不住一道透紫的红。
沈邵瞧着那道红痕,眯了眯眼,他命令永嘉跪在书案前,手拿起那几封书信,朝她丢掷过去。
几张轻飘飘的纸,在空中反转盘旋,最后垂落在她的膝头。
永嘉早在内殿时,听沈邵口中提起陆翊时,便已料到了。
她伸出手去拾那几张信纸,上头与陆翊方才在宫苑甬道上说的差不多,只是按照约定,将他们所寻的事,模糊了,只提及有了眉目,未言具体之事。
只单单因为信上所示的内容,沈邵便这般羞辱她,若他知道,她私下偷寻文思皇后前宫女的事,她方才是不是已被他掐死了。
永嘉的唇褪了血色,她双眸胀痛,她草草看过信,放收了目光,她垂眼静跪着。
沈邵瞧在案前跪在的永嘉,就像是个抽了灵魂的木偶,一副由他摆布的可恨的模样,是不是他现在杀了她,她都不会反抗?
“过来,”沈邵知道刚刚待永嘉狠了些,但自以为对她已是开恩,若是往日,他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永嘉跪着未动。
沈邵眯了眯眼,两人沉默对峙着,最后是沈邵从案前起身,走到永嘉身前,他由上而下俯视她。
“朕给你个机会解释。”
永嘉心似刀尖在划,双肩隐隐颤抖,她咬着唇,许久许久,才逼迫着自己开口。
“臣……只是借着陆将军的书信,问问桓儿的近况。”
“是么,”沈邵冷笑一声:“可朕瞧着,这信上满篇都在问你是否安好。”
“是陆将军代桓儿问的。”
永嘉话落,听见沈邵笑了两声:“好,朕信你。”
她闻言意外,仰头去看他,他顺势再次捏住她尖尖的下颚:“方才可疼。”他问她。
永嘉不说话,又被他逼着,必须给出个答案。
她拗不过他,嗓间含血,哑音道出一个字:“…疼。”
“这是你该受的,”他得了她的答案,倒没有一丝哄劝的意思,反倒捏在她下巴的力道更重:“朕得教你知道了疼,知道了受罚的滋味,才懂得听话,才不敢再犯。”
永嘉的眼睫垂着,震颤不止,遮住她美目,她听着沈邵的教训,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