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2/3页)
慕云河紧紧攥着手镯,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大将军!”
无论辛武怎么呼唤,慕云河都置若罔闻,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已经傻掉了。
辛武实在没辙,斗胆一拳头将慕云河打歪,想将他和那尸体分开,可慕云河浑身一震,又连滚带爬扑了过去。
他身上的大氅掉下来,整个人在火中炙烤。
辛武急得上头,撕破喉咙大喊,“慕云河!你清醒点儿!你若还当我是叔叔,你想想你娘,你想想外面的兄弟,你这样子——”
见慕云河完全不为所动,辛武连着“好好好”几声,浓烟呛得他喘不上气,他一把扯住慕云河衣领,狠狠道,“那些你都不想管了是吧?成!那你看看这个人,想想他是怎么死的?”
“你想想这火怎么烧起来的?真有那么简单吗?你不替他报仇,就在这儿等死吗?”
“你——”
他话音未落,慕云河突然挣开他手,抱住地上那人就往外冲。
他一言不发,哪怕那人显然已经没了生息,他还是将大氅护住他,自己迎火冲了出去。
辛武大喜,跟在后面,却是刚出火帐,就眼看着慕云河高大的身躯晃了两晃,轰然倒塌。
而直到晕厥,他还死死拥着怀里的人,任是他们几个合力都没能将他的手掰开。
慕云河这一晕就是三个日夜,他烧伤严重,左手坏了三根手指,本来俊朗的脸几乎毁去一半。
等他三日后醒来,问出第一句话时,人们才发现,他嗓子也毁了。
原本清朗的声线变成粗噶不堪,而他半边脸裹着绷带,仅这短短时间,就从一个英挺的少年将军变成了如今的一身残疾。
而他问的第一句话是,“他呢?”
辛武知他所指,“葬下了。”
最后是怎么将人从慕云河怀里弄出来的,辛武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好在慕云河也没问,他只是接着道,“起火原因查明了吗?”
“查明了,从帐子内部着的火,表面看来是药炉倾倒引起的,但在军中搜出一个南蛮奸细,这事儿是南蛮干的,因粮草帐护卫森严,所以才烧的军医帐,目的是声东击西,想引人去那边灭火,再烧粮草。”
“奸细呢?”慕云河问。
辛武答,“还关着。”
慕云河的手在床边握紧,“五马分尸。”
“……遵命。”
辛武心里一叹,慕云河从来没下过这么狠的命令,他治军从来宽严有度,就算要杀俘虏也是给个痛快,颇有其父当年的风范,所以才在短短时间获得将士拥戴。
那个秋医官,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问题辛武也反复想了很久,作为老慕将军的昔年挚友,慕云河娶妻的事情他自然知晓,但从没见过。
只听说他娶的妻子又盲又哑脸上还有疤,从来在王府都是遮着脸,但也有传言,他那露在外面的半边脸是生得极美的。
眼盲,又生得美……
辛武突然想起,有一晚曾见到慕云河在军医帐外流连不去,他当时还奇怪,以为这后生那样子,估摸是有什么隐疾,想去看大夫又抹不下面子。
难道——!
某个大胆的猜测一旦成型,慕云河这种种异常表现都得到了最充分的解释。
“辛将军。”
听到这声,辛武悚然一惊,“末将在。”
“传令下去,自今日起全军整发,一月之内攻破南蛮。”
他语调平静,但那沙哑的嗓音,却宛如地狱里的传令官,辛武听得心头惴惴,更多却还是得知真相后的怆然。
“是,大将军。”
辛武转身出帐时,回头见慕云河孤单坐在床边的身影,他手里还攥着那玉镯,当日他摔倒在地,玉镯也碎成了两截。
真是可惜。
一月之内拿下南蛮,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但这也仅限于一般的打法,辛武现在知晓了,这目标能实现,因为慕云河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
他是自己不要命,每每冲锋在前,并不需士兵为他如何拼死,自己单枪匹马横扫敌军三千先锋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众兵之中取敌将首级,竟如探囊取物一般。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都不足以形容,关键是他现在完全不怕死,更不怕受伤,身上无论插着几刀几剑,都没法让他停下来。
南蛮境内从此谈之色变,谁都知道这么一位“鬼狱将军”,只消被他半张脸上那只眼睛望过一次,任何人都只有腿软求饶的份儿。
南蛮很快就被拿下了,甚至连一个月都没到。
而慕王妃接到辛武的书信,这来回间也终于赶了过来。
只是见到的,已经是大仇得报,再无念想、终日在那坟茔前喝个酩酊大醉、没一天是清醒的慕云河。
更别提毁掉的那半边脸,此时掩在狰狞可怖的铜面具下,左手仅剩两根手指,连个酒坛子都握不稳,唯一齐整的右手还攥着那两截玉镯,断裂的表面几要嵌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