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 34
令嘉其实睡得很不踏实, 躺在被子里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头疼胃也疼,如影随形的窒息感让她无法深眠,又因为酒意而无法完全清醒, 只能翻来覆去,在冰火中忍受煎熬。
任谁站在床边都能感受到她并不舒服。
只有用热毛巾擦拭时能稍微安稳会儿。
佣人反反复复换了许多次毛巾,本想傅承致应该马上就会去休息, 未曾想他竟一直在令嘉床边坐下来。
擦拭身上时候, 傅承致便没再坚持亲自动手了。
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佣人便开始给令嘉褪衣服,解开内衣扣方便呼吸, 又换上宽松的睡衣。
换到一半, 他忽地听背后传来小声惊呼。
“怎么了?”
“令嘉小姐身上很多淤青, 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
傅承致回头。
入眼便是令嘉的睡衣下露出的平坦小腹和纤细的腰肢。
她的皮肤很软很白,被热毛巾擦拭后留下短暂蒸腾的红晕,只有腰右侧那儿新浮上来一大块儿刺眼的淤青。
可能刚刚才在哪儿撞的, 或许就在他上楼之前。
其他腿上散布的旧伤,就很容易猜了,她在拍的电影是芭蕾舞主题, 显然是练习动作时在舞蹈室木地板上摔的。
令嘉无论对待什么事情,常常有种近乎笨拙的努力。
“要上点儿药吗?”佣人向雇主请示, “或者,我这就去客房请医生。”
傅承致摇头,“不必吵醒他们了,把药箱拿过来。”
药是消肿化瘀的,揉上去或许是疼得厉害, 令嘉开始往床中心躲。
她边躲还小声啜泣起来, 只给傅承致留下一个后脑勺。
傅承致面无表情拉着她的被子又把人扯回床沿, 压低声威胁,“安静点,不许动。”
也不知道令嘉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傅承致说完这句,她倒真是委委屈屈抱着被角不挪了,就是哭声也大起来。
“爸爸我冷,我疼。”
好像别的话都不会了,只知道重复这两句。
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发根,打湿了鬓发,沾了一两缕在鼻尖,眼看又要开始咳嗽,傅承致赶紧帮她把头发拨开,别到耳根,在背脊给她轻拍了两下顺气。
“别哭了。”
令嘉倒真停了一会儿。
但只要他的掌心一从背上移开,就又开始哼哼。
傅承致无奈至极,只得又把手搭上去再拍两下,这一拍便没能停下来,因为只要他一停下,令嘉就不管不顾闭眼哭。
一哭就容易呼吸急促,呼吸一急促就要咳嗽。
傅承致现在已经有了经验,知道令嘉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刚刚平复的身体又得犯病。
要不是她已经病成这样,他倒真想怀疑令嘉是故意要折腾自己。
换作从前,任何人告诉他,他会在谁的病床前像哄孩子一样拍背安抚她一整晚,傅承致绝对冷笑以对。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不见有这样的耐性。
人很容易对倾注太多关心的事物投入感情,哪怕是只宠物。
再精明的决策者,也很难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中避开沉没成本效应,正如他对令嘉,付出越来越多的精力后,这个名字在他心中的比重也逐步上涨。
傅承致有意识想要控制这一点,但偏偏,就像此刻,花了一整晚时间,他却并不觉得累和负担。
相反,和令嘉所有共渡的时间都令他觉得放松平静。
也许是因为两个月没见面的缘故,给了他无限大的耐性,也可能因为令嘉确实挺招人疼。
少女柔软卷曲的黑发在枕头散开,脸庞稚嫩,浓密的眼睫轻垂,鼻尖挺翘,像橱窗里放大版的洋娃娃,苍白的唇色又添几分楚楚可怜,天然会激发雄性保护欲。
傅承致的好心情保持到他发现令嘉枕头下一堆东西的时候。
本是想给她换个矮些的枕头,哪里料到令嘉枕头底下藏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大沓债权文件还有她的笔记,包括……
一把水果刀。
男人的面色立刻便黑下来了。
这把水果刀的用途非常清晰,显然是用来防身的,防的就是他。
其实这堆东西起初每天清晨都会被打扫房间的佣人摆回桌上,后来大抵是发现令嘉每晚都要拿回枕头底下枕着睡才有安全感,佣人再换床单时候,干脆也不再搬来搬去动她东西。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傅承致身边的安全排查精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万万没料令嘉每天枕着水果刀在隔壁虎视眈眈。
他直接把水果刀反手扔进了垃圾桶。
还觉得不够,又扬声唤来屋外的佣人,把垃圾收出去扔了,慎重叮嘱,“把家里刀都收到她找不到的地方。”
—
令嘉直到凌晨六点左右才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醒来。
床头两侧的柜子上都放了医疗仪器,她半梦半醒间一直以为自己身处医院,定睛再看才发现,这是在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