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大梁平康三十五年,谢微之……(第3/3页)

“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他们挡了永王的路,其中恰好也有当初构陷我燕家之人,借永王之手除了他们,不是正好。”燕麟的语气一如平常。“永王是闵柔一母同胞的兄长,我助他,你不是该高兴么。”

“你...”云翳无奈地跺了跺脚,“燕家诗礼传家,百年清名,你乃燕家唯一的血脉,怎么能做他人鹰犬?就算永王得承大统,你也只会是他手中一把刀!”

若是有一日,永王觉得这把刀不好用了,便可以随意弃下!

“那又如何?”燕麟对上云翳的目光,仍是那样平静,早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便想得很清楚。

“做永王鹰犬,至少,我能报仇。”燕麟双眼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当年构陷我父亲的证据有多可笑,但那位陛下连辩解的机会也不给他,就下了斩首的谕旨。你觉得,他会为我父亲翻案么?”

云翳面色很是难看:“用你的前程,来换永王为燕家平反,值得么?”

燕家上下,只剩下燕麟一人,难道逝去人的名声,比活着的人更重要?

燕麟低低地笑起来:“云翳,一个乐坊琴师,有什么前程可言。”

云翳再说不出话来,他理解燕麟的无奈,但并不赞同他这样做。

可终究,他不是燕麟,父死母亡,眼见着亲人一个个离开自己的,不是他云翳。

庭院的榆树上,谢微之半躺在枝干间,闭眼假寐。

夏日的夜里,湖上微风带来一丝凉意,谢微之推开房门,在自己的房中见到了抱着酒壶,一身醉意的燕麟。

后来她才知道,那日便是燕麟父母的忌日。在他父亲被推上刑场之时,他的母亲也在牢狱中服毒自尽。

一夕之间,他便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两位至亲。

喝得醉醺醺的人抱住了谢微之,她面色不变,只道:“你走错了。”

他们只是琴师和客人的关系罢了。

或许是心中背负得太多,或许是自己也对自己所为犹疑,燕麟抱着谢微之,灼热的泪落在她肩上。

喝醉的燕麟七零八落地对谢微之说了许多,那是他从未展露人前的脆弱。

第二日谢微之醒来时,喝醉的人已经消失了,她按以往习惯,辰时去听琴,无意瞥见燕麟眼中一丝不自然。

他还记得昨晚的事,谢微之漫不经心地想。

又过了几日,燕麟忽然对谢微之道:“你可要同我学琴?”

谢微之抬眼看向他,似有些不明。

“若是没有旁的事,同我学琴吧。”

谢微之看着他,不无不可地点头。

左右,她也没有别的事。

燕麟会的乐器很多,不过让他扬名的是琴,世人便觉得他只善琴。

谢微之学得很快,琴、琵琶、箫等等,她都随燕麟学了一些。

这时候,他们的关系便不只是琴师和客人,算得上师徒,也可称知己。

云翳还是常来,他忍不住说,有了小谢,阿麟你总算有些像凡人了。

像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对他这样评价,燕麟不置可否。

天气好的日子,燕麟会带谢微之去逛坊市,买一些她感兴趣的小玩意儿。

他当然察觉到,谢微之好像不是寻常人,世上怎么会有普通人,不知道什么是冰糖葫芦,不知道什么是纸鸢。

可这不重要,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向小贩买下一支红艳艳的糖葫芦,燕麟将其递给谢微之。

她咬了一口,看向燕麟:“是甜的。”

燕麟微微低下头看着她,脸上浮起一点温柔而缱绻的笑:“是,糖葫芦当然是甜的。”

“微之,我现在很开心。”燕麟在谢微之身后说道。

谢微之转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就好。”

能够开心,就再好不过。

他带她走进这个人间,融入这人间烟火之中;在她面前,他漂泊无依的心,终于可以停泊。

燕麟笨拙地学习怎样去爱一个人,他带谢微之,走遍大梁京都,尝世间百味。

当谢微之来到人间,燕麟也终于再次爱上了这个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