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她他他他(第2/5页)
那天最后的最后,家入硝子听乱步讲了一个故事。
乱步讲的是一个关于回家的故事。
讲的是什么?
主人公的母亲得了精神病,家里人都抛弃她离开了,只有主人公留了下来。因为主人公说他必须得留下来照顾,于是他送别了其他亲人。然而他目送着他们离开后,准备回家时,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读者得知道他有多不安多惊疑。
毕竟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他为什么会走丢?
他若是走丢了,那该怎么回家?
家里的母亲要没有他,又该怎么活下去?
于是,他把自己所有认得的路,一条又一条地走了一遍,就像在解数学最后一道难题一样,不得不把所有知道的方法用上,也许不是企图得到一个答案,而是得出一个奇迹,一个豁然开朗,一个柳暗花明,所以哪怕明知道这条路不会通向自己的家,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也要试上一遍。
然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就像在家里了丢失重要的钥匙,翻遍全家就是找不到,心里面一遍遍质问自己“总觉得明明就是在这里,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又或者是“不可能会跑去其他的地方,这钥匙还能自己在长腿吗?”。
随着时间流逝,焦虑、不安和对未来困难越来越清醒的恐惧,主人公的脚步越来越艰难,可他就是没办法慢下脚步,就怕自己可能在一瞬间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是假想的,他也要抓着这个希望。
在这样的巷子里面,主人公不可避免会遇到很多事情。
有小孩子哭着对自己说,假期作业明明都完成了,但就是找不到,这要怎么办?这小孩子的世界里面除了家庭,玩就是作业了。作业弄丢了,对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事情。
主人公知道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学校老师甚至都不可能会去花精力检查,但他还是说“没事的,一定会找到的,再找找看”。
同样的,主人公还遇到衣着光鲜的少年抱著书从他身边走过,他们大谈特谈,仿佛他们是可以主宰自己,甚至别人的命运般的意气风发。他们只是擦肩而过,连视线都没有对上。
之后,主人公碰到了一群光鲜靓丽的女人。她们聚在一起碎嘴聊八卦,嘴里面说的全是可以让自己痛快的话。哪怕这些话都是在贬低别人,诋毁别人,嘲笑别人,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她们就像喝白酒的粗汉,一口一痛快,一口一舒爽,人生就没有比这一刻更加高光了一般。
主人公遇到的每个人都认识主人公,搭话的自然是直接或者间接着讨论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如何如何。他们的这份认识,让主人公拼凑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一个令自己害怕又亲近的自己。
主人公清楚地记得,在那片他生活的领域里面,住着一条又一条,一间又一间的人们都那么令他不敢接近——粗鄙,暴力,龌龊,自命清高,就算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也会为了一件小事歇斯底里,可是他又不得不为了回家而靠近他们。
他回家的路是那么漫长又可怖。
他怕自己回不了家,怕自己的母亲出现任何意外。
……
“结局呢?”
因为乱步说话声戛然而止,家入硝子不知道他是讲不下去了,还是突然觉得这个故事没意思了。就像那次《审讯》一样,乱步会突然停下自己的笔头。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
“嗯?”
“在迎来结局之前,主人公意识到一件事情——“原来是我疯了,疯得让所有人抛弃了我。只有我母亲留下来陪照顾我,然而我却也忘记了回家的路”。于是这个故事没了结局,才是最好的结局。”
因为没有结局,才觉得还有希望。
主人公心系母亲,才会坚持回家。可是他现在才知道他才是母亲的拖累,那么他的选择会是什么,便自然而然地就是一个“不言而喻”。
此刻不需要结局。
家入硝子莫名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转换成第一人称口吻的冲击力,就像是在讲述乱步自己的心声一样,
这个故事是在讲乱步自己,还是在讲其他人,亦或是很久之前的心血来潮,谁也不得知。
家入硝子只知道三件事——
第一,乱步在随着夏油杰去救村的时候,没有回来。事情发生在签售会当天,五条悟在签售会上帮忙,而乱步和夏油杰去做临时委托。
那天之后,乱步人间蒸发了。
第二,乱步那天还没有过生日,他还只有十七岁,月份可能比五条悟和夏油杰大几个月,但是从今年十二月份后,从明年春初后,他在他们三人众只会越来越小。
家入硝子想起乱步曾经说过“他可不想长大”,连这个也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