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3页)

沈珠曦说了半天点茶的关键,除了李鹊偶尔礼貌性地附和两声外,另外两个人毫无关心。就连李鹊,看得出来也对点茶并无兴趣。沈珠曦说了半天说个寂寞,只好闭上了嘴。

李鹊把茶末准备好后,沈珠曦洗净双手,点起香炉,端坐在方桌前,表情变得浑然不同。

三兄弟被她不同寻常的架势唬到,许久都没人开口打破缄默,就连李鹍也一反常态,安静非常。

半晌后,李鹊压低声音道:

“嫂子这样,像个公主……”

李鹍嘿嘿笑道:“不像,还像猪猪……”

李鹜不以为意道:“公主哪儿会泡茶,都是别人给她泡茶……公主就是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别人来伺候的主儿,就像——”

“就像猪。”李鹍说。

“不错,雕儿现在还会发散联想了。”李鹜欣慰地拍了怕他的背,李鹍傻笑起来。

旁边人在说什么,沈珠曦一概左耳进右耳出。

有好茶的机会不多,她怎么会因为几个屁就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

她拿起茶罗,专注而仔细地将茶末筛了数次,等茶末筛细致了,旁边的茶盏也温好了,茶炉上的水也开了。

沈珠曦将筛好的茶末轻轻筛进温热的黑釉茶盏,注入刚好二沸的热水,手执一把茶筅,不断击拂茶汤,打起细密的沫饽。

她低垂头颅,后颈洁白如玉,密如鸦羽的睫毛半遮清波荡漾的杏眼,投下一片浅浅的三角阴影。手上的动作沉稳安定,不见丝毫颤抖。

前院的夕阳爬过堂屋的门槛,浓墨重彩地披上少女双肩,她毛茸茸的发丝,她柔软的长睫,她带着茶香的指尖,她的所有,都在这柔美瑰丽的夕阳里发着光。

李鹜坐在椅上,姿态散漫,眼神却锐利清楚,始终紧锁在沈珠曦身上。

雪花一般乳白色的泡沫逐渐在茶面上形成,非同一般的茶香溢满陋居,闻之沁人心脾,身心皆愉。

沈珠曦将三碗茶盏推出,李鹜三人各自接过,李鹍拿起来就往嘴里倒去,下一刻,他跳了起来:

“烫烫烫烫死我了!”

沈珠曦忍不住笑道:“你慢些喝。”

她这一笑,身上因高贵带来的疏离气质烟消云散。

李鹜和李鹊相继端起茶盏,沈珠曦也拿起了面前的茶盏。

她缓缓品了一口,久违的好茶下喉,舒服得她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恨不得长长地呻吟一声。

此情此景,唯有好诗才堪相配。

沈珠曦情之所至,张口吟道:

“犀日何缘似个长,睡乡未苦怯茶枪。

春风解恼诗人鼻,非叶非花只是香。”

“非叶非花只是香——真是好诗。”李鹊开口道:“这是何人所作?”

“是诚斋先生所作。”沈珠曦道。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可是他写的?”

“正是!”沈珠曦惊喜道。

李鹊笑道:“我娘以前教过我这一首。”

李鹜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一来一往,眉头慢慢压了下去。

他砸了咂嘴,没尝出手里这杯虾滑茶喝到嘴里有什么不同。这味儿,不和镇门茶肆上三文钱一碗的茶叶差不太多吗?

“咳——”他清了清嗓子。

桌上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李鹜沉吟片刻,双目看向盏中茶汤。

“你这茶,白花花。就像一个小烧饼。”

沈珠曦变了脸色:“李鹜,你冷静一下……”

李鹜充耳不闻,接着吟道:

“说好喝,放狗屁。一碗烫嘴的垃圾。”

沈珠曦:“……”

李鹜旁若无人,深情吟诵:

“老子翻山又越岭,带回这个蠢东西。”

“这茶要我三百两,不如来个酒三斤。”

一首茶诗作完,李鹜沉默半晌,堂屋里也跟着他沉默了半晌。

终于,他抬头看向面容僵硬的沈珠曦:

“你刚刚叫我冷静什么?”

“没、没什么……”

“我得找张纸记下来。”李鹜说着离开了方桌,不一会,拿着她的纸笔走了回来,他刚一提笔,想起什么,把笔墨纸砚都推给了沈珠曦,“你的字好看,你来写——”

“……写什么?”沈珠曦惶恐道。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被李鹜残忍打破。

李鹜想也不想地说:“就写我刚刚念的那首诗啊!你忘了?我再——”

“忘不了,忘不了……”沈珠曦忙说。

“那你写吧。”李鹜点点头,道,“我这首诗,就叫《李鹜品虾滑茶》——你说如何?”

“呵呵……”

“你傻笑什么?好还是不好?”李鹜皱眉。

沈珠曦干笑:“挺好……”

她怀着一丝怜悯,提笔写下《李鹜品雨花茶》几个字。

“你还记得我的《伤猪蹄》吗?一并写下……”李鹜兴致勃勃道,“我看那些诗人都出了自己的诗集,以后我多写几首,也出它一本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