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第2/3页)

“既如此,卑职怎敢玷污如此珍宝……”

“无妨。”傅玄邈说,“左右,已是无用之物。”

在傅玄邈的坚持下,李鹊终于将双手放上古筝。

傅玄邈依然把玩着手中的拨片,丝毫没有将拨片让出的意思。

李鹊沉默不语,以指腹拨动筝弦,流水般的筝声乍然泄出。

他低垂双眸,视线固定在不断震颤的锐利筝弦上,依然无法忽视落在身上的蝮蛇般阴冷的目光。

筝弦不断击打着他的十指指腹,从一开始的疼痛,渐渐转到麻痹。

“你叫什么名字?”傅玄邈忽然说。

这个问题像一枚银针,准确地插入了李鹊的防备间隙,刺进了他的软肉。

他稍一迟疑,拨出的筝弦就弹到了手上,立马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不敢让傅玄邈看出端倪,不顾手指的疼痛,继续拨动筝弦。

“你的音乱了,”傅玄邈缓缓道,“原来,这竟是一个值得惊慌的问题么?”

“……卑职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李鹊说,“因为参见公子时,卑职就说过自己的名字。”

“你叫李鹊,但是在李鹊之前,你又叫李雀儿,”傅玄邈说,“我很想知道,在李雀儿之前,你最初的名字又叫什么?”

“……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我看你有几分眼熟,或许我们之间……从前有什么渊源也说不一定。”

李鹊心里一惊,筝弦再次弹上指腹,一滴血珠落在了筝面上。

“公子说笑了,卑职出身卑贱之地,容貌又如此粗鄙不堪……若是从前有过渊源,公子定然不会忘记。”李鹊道。

“既然和我并无渊源,难道是和我傅氏有所渊源?”

傅玄邈端坐一旁,大袖铺展,神色平静,半真半假的语气让人难以揣摩其真意。

李鹊低声道:“公子折煞卑职了。”

接二连三的血珠滴落在筝弦上,筝面变得血迹斑斑。李鹊的手指被锋利的筝弦割得稀烂,十指连心的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冷汗,然而傅玄邈没有喊停,他也只能继续弹奏下去。

“我在寿平村,曾命李主宗寻一个叫李鹜的人。”傅玄邈说,“这个人,后来找到了吗?”

“……”

“为什么不说话?”傅玄邈的声音轻若云雾,“因为你在思考,我究竟知道了多少对吗?”

冷光一闪,筝声在尖锐的噪音中猛地中断,一声闷哼堵在李鹊紧咬的牙关里。

他的手上多了一片半月形的拨片,尖锐那一头深深插入他的血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李鹜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傅玄邈说,“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的秘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鹊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因为傅玄邈握着拨片,在他的手背上慢慢转动。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脸上依然是那副风淡云轻的表情。

像竹,像莲,像一切清净事物。

“公子,车马已经备好。”燕回从小径另一边匆匆走来,抱拳道。

傅玄邈从拨片上收回了手,冰冷的视线在李鹊完好的另半张脸上徘徊。

“……不用急,你还有许多时间来编织你的谎言。”他说,“我有信心让你自己张口。”

傅玄邈站起身来,转身往亭子另一边的燕回走去。

他转身的那一刹,无数暗卫从林中冲出,转瞬便包围了亭子里的李鹊。

“投入大狱,待我回来后再做定夺。”傅玄邈冷面道。

“喏。”燕回立即应声,转头吩咐手下带走李鹊。

“对外封锁消息,就说我偶感风寒,不便见客——尤其是陛下那边。”傅玄邈一边大步前行,一边冷声道,“派人立即前往抚州,请父亲回建州坐镇。”

燕回犹豫片刻,说:“……公子此行,是否也要对老爷保密?”

“……在我迎回公主前,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属下听命。”燕回低头道。

……

天还未黑,傅府已经闭门谢客。不到一个时辰,天下第一公子偶感风寒的消息就已传遍大街小巷。

李鹊坐在囚室角落,靠着冰冷的石头墙壁闭目养神。耳边时不时传来远处狱卒断断续续的谈话。

他受伤的右手放在膝盖上,红黑的血迹已经干涸。昏暗的囚室中,阴影恰好蒙在他缺失的半边脸颊上。两片阴影合二为一,反而隐匿了那片可怕的凹陷。

不知过了多久,谈话声渐渐停止了。一个瘸着腿的布衣男子提着饭桶走了进来,挨着囚室给每人送上一碗一看就丧失食欲的饭菜。

轮到李鹊时,布衣男子的饭勺舀了两下,把碗里的饭压了又压,送出一碗装满肉菜的饭碗。

“恩人,我听他们说你下狱了还不信……你怎么进来了?”布衣男子压低声音道。

李鹊似乎早有预料,仍闭着双眼,平静道:“你娘身体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