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页)

……

同一时间,谢遮府上。

谢遮掌心抵着额角,另一只手捏着一粒黑子,悬在半空,好半天未落下,神色沉吟。

萧昀等得稍显不耐,从一边小厮端着的托盘里抓了块如意糕,吃了一口,见他仍没下下来:“磨磨磨,再磨棋子都要给你磨没了,你再磨蹭朕都要吃饱了。”

“……”谢遮停止了摩挲棋子的下意识动作,只得找了个还算不错但不是特别满意的地方下了下来。

萧昀随手从棋盅里抓了颗白子,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下了下来。

谢遮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又抓起了棋子,下意识重复之前的动作。

“……”萧昀哭笑不得,“你又不是输了要赔朕钱,随心所欲点不好么?你是落子无悔了,落子前把落子后的悔全在心里先悔了一遍是吧?”

“……”谢遮面有赧色,“微臣又不是在和陛下射箭打猎,下棋本来就是慢的,沉浸其中思考的过程才是最有趣的。”

“你还嫌弃朕毁你兴致了?”

“微臣不敢。”话是这么说,还是悄悄叹了口气。

陛下学什么都快,做什么也快,思如疾风,动若雷霆,虽然不太喜欢慢悠悠的下棋,但没奈何棋艺实在精湛。

他弈棋像打仗,冲锋陷阵拼搏厮杀错有错着毫无悔意,快得简直不像在下棋。

他要是自己这么下就算了,他还喜欢催催催催催。

催的他焦虑难当,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他不催的时候,也是要么吃点东西,要么站起来左右踱步,没一刻是闲着的,让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完全没办法定心。

皇帝甚至能边听太监念奏折边跟他下棋,前一秒在和他聊,后一秒忽然和太监来句“那个谁谁谁叫他直接给朕滚蛋”,搞得他满脑子也都是“那个谁谁谁叫他直接给朕滚蛋”。

偏偏皇帝还能不落下风。

……果然成大事者必定天赋异禀。

谢遮心情复杂,刚要下,门房轻手轻脚进来,皇帝在,他不敢抬头,恭敬地立在门口,等候问询。

“有事么?”谢遮几乎立刻、迫不及待地就问了。

萧昀没好气道:“就这么不想和朕下棋?”

“……”谢遮面不改色地看着门房,“说吧。”

萧昀也摆摆手。

门房这才低头垂眼走到棋桌前,向谢遮奉上拜帖:“峻州西城谢才卿在外面求见。”

萧昀抓棋子的动作猛地一顿,愕然道:“他居然来拜见你?初出茅庐勇气可嘉啊。”

他啧了一声,极罕见地露出了兴味十足的神情。

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后,能让他觉得稀奇的事越来越少了,这种趣事可遇不可求。

谢遮也愣了下,这个名字这几天出现得实在有些频繁,不得不说能被人记住也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本事,连昨日事今日忘的陛下都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他。

萧昀似笑非笑:“胃口倒是挺大啊,看上指挥使了,就得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了。”

谢遮是知道他的,皇帝从不看轻人,也不讨厌人贪得无厌,就恨人眼高手低,没本事还野心大。

他悄然看向坐在对面的萧昀。

萧昀懒洋洋道:“你就当朕不在,该怎么办怎么办,他要真进来了,朕纡尊给他腾地儿。”

“……微臣遵命。”

谢遮从门房手里接过拜帖。

门房贴心道:“小的检查过了,没藏任何东西。”

之前上拜帖的基本都会在拜帖页与页间藏许多薄薄的片状金银。

谢遮替谢才卿暗松了口气,他要是公然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行贿,这就是把刀亲手递到皇帝手里了。

谢遮将拜帖交还给门房,淡声道:“你跟他说本官从不见客,不是针对他一人,让他回去吧,礼也拿回去。”

门房面色微微尴尬,立在原地不动。

谢遮诧异看他:“怎么了?”

门房咳了声:“……他没备礼。”

连在旁边开始批奏折的萧昀都震惊地抬起头。

谢遮震惊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他来拜会本官?!他空手来的?”

这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味,倒像是他问谢才卿要东西似的。

只是往日旁人来拜见他,都是带着少说千两的厚礼的。

谢才卿这个时候找上门,明显是贿赂他代为办事,居然空着手来了。

门房道:“他让小的给您带话,说……”

见陛下饶有兴致地看过来,门房紧张道:“他说钱对旁人而言举足轻重,对大人您却好比破铜烂铁,大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他为何要带着您压根不需要也并不喜欢的东西上门,来浪费大人宝贵的时间接见?”

谢遮一怔。

这说法实在新奇精准,道出了他多年所厌之处。

他这个位置,只要想要,银子如水进,犯不着拿人家那点他压根看不上的手短,耗费时间心力为人办事,还失了名声和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