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第2/3页)

胸腔中有愤怒在涌动,这是他对吸血鬼的所有印象。

对父亲的诅咒是目前的遗愿,是她生命的终结,也是莱恩斯生命的开始。

血族狡猾卑鄙,高傲自满,种族之间积累下的血海深仇让莱恩斯每一次挥舞匕首时都感到畅快。

莱恩斯用身上松垮的衣服擦掉脸上流淌的鲜血,将水囊扔下,干净饮用水从壶口流出,冲淡了一小片浓稠的血液。

这次突袭血族大获全胜,整支猎人小队只活了他和另外一个队员。因为在和络腮胡打了一架后,他独自一人进入深林,络腮胡在背后骂得昏天黑地,最后找了自己性子最温和最有经验的搭档跟着他。

那个搭档,名字是诺德。

莱恩斯压了压胸口,这种激荡的情绪远离他太久了。任何情绪都会被血族作为攻破心理防线的砖石,所以一个合格的猎人要学会控制和疏导。

在这一方面,莱恩斯是佼佼者,诺德曾认真地问过他“莱恩斯是不是死了”。莱恩斯仔细想了想,回答说“死了一半”。

或许是都死了。

但既然能说话,总比躺进棺材里好一些,况且他的寿命是一种未知的漫长。

莱恩斯在原地等了很久,直到远处棺木窸窸窣窣地响,粗糙微弱的喘息钉子一般楔进他耳朵。

人类肉体摩擦草叶与泥土,潮湿泥泞的声音黏黏糊糊网一般缠了上来,莱恩斯感到胸腔中愈加升腾的怒意与恐惧,那是一只不能被宽恕的恶龙。

“我不太想看见你,”莱恩斯轻声说,手指攀上挂在腰间的匕首,“但我会杀了你。”

窸窸窣窣的声音顿了片刻,随后急迫地靠近。

莱恩斯握紧匕首,皮肤染着血液,骨头嶙峋地戳在皮肉之间,青灰色血管凸出紧绷。他在紧张,紧张将会看到的画面。

声音停下来,温热血液沾染泥土,喉口破破烂烂地喘息贴着耳朵游荡。

“杀了我……莱恩斯。”

莱恩斯转过身,面色阴沉。

在由血液铺就的“地毯”上,一团怪异的“东西”摊开着,希冀地看着他。赤裸着身子,各种形状的伤口分布每一处肌肤,手臂和小腿的位置扭曲,半只眼睛闭着,眼眶里一片空洞,什么也没有。

手里朴素的银匕首几乎被绞碎,莱恩斯平复了许久的情绪井喷式的迸发而出,削弱的脸颊泛着诡异的红,眼瞳被血丝爬满。

仇恨永远不会释怀,即使甘愿当懦夫逃避,也会在午夜被质问,被谴责。

“不怪你……”“他”的喉咙被灼烧过,结着难看的疤,没人想得到曾经这个丑陋畸形的咽喉能唱出贵族最文艺的曲调。

莱恩斯在“他”脸上找不到一根胡子,只有一颗绝望又温和的眼球盯着他,看着他,刀子一样无声地凌迟着他。

“长官。”莱恩斯举起匕首,贴近“他”的脖颈,“上帝祝福您。”

滚烫鲜血浇淋手掌,莱恩斯握着匕首发怔,他小看了记忆的力量,当络腮胡闭上眼睛用唇语对他说“活下去”的时候,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他躲过杀戮后,与诺德在深林生活了半个月,即将走出林子那晚,他们落宿在一处隐秘的木屋外,为了不给普通人添麻烦,他们没有敲门。

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把叶片照得透亮,所以他和诺德清晰地看到了拖着扭曲的肢体,留着血从木屋往外爬的络腮胡。

半个月,那个刚毅善良又有些别扭的猎人便消失殆尽,留下一滩渴慕死亡的“烂肉”。

那晚杀掉络腮胡的是莱恩斯,诺德在灌木丛里对着木屋坐了一整夜,最终背着搭档的尸体一路走出深林,在进入城区前用一把火埋葬了他。

对于那只吸血鬼来说,他不过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玩具,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消耗品。但在北区一幢别墅里,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持续了两天两夜。

莱恩斯背着络腮胡朝深林里走,他与瘦弱的身躯重合,只想把背上的男人送出这里,再点燃一把火让他安息。

灌木丛越来越茂盛,从脚踝涨至小腿肚,将艰难行走的猎人遮盖。密密麻麻的藤蔓与杂草铺满视野,罅隙中透露光线的叶片变得宽阔厚实,阴森与潮湿包裹住每一丝空气。

莱恩斯皱眉,背上的重量越来越轻,黏腻触感逐渐消失,等他回首时,背后只飘下来一片墨绿的叶片,而他眼前多出了一幢高耸的古堡。

“喵!”

一声凄厉地猫叫划破天际,激起一群一群的蝙蝠,卷耳迈着优雅不屑的步子向他走来,竖起的瞳仁机警地打量着不速之客。

莱恩斯脑子一片混沌,终于在茫茫识海中捕捉到卷耳的身影,手背上咒印变得清晰了几分。

“弥……撒?”

卷耳脖子上系着黑红色的结,端庄地坐姿配上黑红斗篷和两边展开的立领,有种血族贵族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