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页)

当他们走到八卦台时,解彼安更是没由来地感到心在往下坠。

八卦台位于云嵿最高处,亦是蜀山最高处。它依陡崖而建,云环雾抱,远远看去,偌大的圆形平台仿佛漂浮于半空中,它是无量派祭祖、祭天,举办各种重要仪式的祭台,但如今最被世人铭记和谈论的,是百年前,修仙界最后一位人皇宗子珩,就是在这八卦台上弑父篡位。

俩人行至此处,不仅仅范无慑被记忆淹没,解彼安也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是恐惧,是惊慌,总之,他意识到自己很抗拒这里。

于是只上了一个台阶,解彼安就僵住了。

范无慑站在他背后,漆黑地瞳仁阴沉不已。

解彼安的双腿像生了根,不愿再往上走,仿佛上面有洪水猛兽。他实在被这种感觉弄得心慌意乱,抱着一种不信邪的心态,偏是硬生生走了上去。

八卦台便是一个巨大的、黑白分明的八卦图,那阴阳两分的图案似乎有某种魔力,一下子揪紧了解彼安的心,他眼前蓦然恍惚起来,竟在那纯粹地黑与白之间,看到了猩红地血?!

解彼安大脑一阵剧痛,身体摇晃着倒了下去。

“大哥!”范无慑一把抱住解彼安,令他倒在自己怀中。

解彼安仅剩地一缕神智,发出疑惑地低吟:“……大……哥?”

——

范无慑看着床上双目紧闭,却仍在微颤、盗汗、梦呓的解彼安,心中疑窦丛生。

解彼安为什么会在八卦台上晕倒?他身强体健,绝不可能是突发疾病,也没有任何中毒、中蛊的迹象,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八卦台给他的冲击过大。

对于宗子珩来说,八卦台确实是他一生刻骨铭心之地,在那里,他同时犯下两桩世间极恶——杀父、弑君,自此忠孝两失,也将大名宗氏带向了万劫不复。

但解彼安不该记得,他喝了孟婆汤,他忘了前世。

可今日之事又该如何解释?

睡梦中依旧惶惶不安的解彼安,那紧皱的眉心、抖动的眼皮、灰白的嘴唇,为他平添几分脆弱。

范无慑看了好久,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那苍白的脸颊,用指腹描绘他每一处五官、每一寸皮肤,面上一层浮汗像是滚水,烫得那只手微微颤抖。

范无慑俯下身,近距离盯着解彼安,吊梢美眸中是与其年龄、外表都不附的兽性光芒,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仿佛极为挣扎,最后,他一把扣住解彼安的下颌,狠狠堵住了那微启的唇瓣。

那唇湿润、微凉,柔软到好像无法经受任何磋磨。唇瓣相贴的瞬间,范无慑脑中一片空白,接着,像高山之水自飞流而下,像无垠草原上万马奔腾,像无数烟火在夜空炸响,他的身躯震颤着,几乎不能承受这一刻汹涌的情潮。

一百年了。

被打入无间地狱的百年,他生受着无穷无尽无止境的折磨,为自己造下的万千杀戮赎罪,几乎没有人能够在无间地狱里保住本心,可他靠着宗子珩三个字,硬挨了百年。他不会忘记这个人,不会忘记这双唇,不会忘记这具身体,更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爱恨交缠。

他的渴望是一个即将脱缰的庞然大物,可他终究不敢吻得太深、太用力,他细细品尝这唇齿,以期在这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直到解彼安因呼吸不畅而无意识地挣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范无慑轻轻触碰着那温凉的唇,痛苦地低喃,“你终究会是我的。”

敲门声突然响起。

范无慑猛地弹身而起,厉声道:“谁!”

门外的人被吓得一顿:“呃,我是,徐茂,听闻小白爷身体违和,特来探望。”

“不必,他只是累了。”

“真的吗?不需要请大夫吗?”

“不需要。”

“那就不叨扰了。对了,还有一事,兰公子到了,他本是让我来知会小白爷,晚上可否一叙,没想到弟子说小白爷欠恙……”

“谁?”范无慑警觉地问。

“哦,金陵衔月阁的兰吹寒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