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谢府…
谢映棠看着她们远去,含笑垂眸,捧着热茶慢饮了一口。
顾及她还在月子中,身子虚弱,成静不让众下人前来打搅夫人歇息,亲自去将洛阳城中的事情一一料理了一遍,才回了卧房。
谢映棠看着他回来,作势要起身,成静忙按着她双肩,让她坐了回去,低头问道:“刚刚回来,可要歇息一会儿?”
她摇头,心里还是惦念着一些事情,睁大眼睛望着他,道:“我想回谢府一趟。”
成静眯了眯眼睛。
她低眼,失落道:“阿姊去了,可怜我却见不着她最后一面。我家家也病了,阿兄也不知如何了,我只是……很担心他们。”
成静脸色微缓,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脊,低声道:“想去便去罢,只是我却不能陪你了。陛下传召,我急需入宫面圣。”
她低低应了一声,又怕他担心她回了谢府,会被当初的家人为难,便握了握他的手心,轻声道:“你去罢,等你出宫,便去谢府接我罢。”
“好。”成静慢慢起身,开始更换朝服,待终于换上一身朱色官袍之后,他垂袖看着她,又道:“你阿兄如今在尚书台只手遮天,洛阳城上下人人畏惧他之手腕,这一年,非但是我变了,他也变了。”
她心尖一颤,有些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她去谢府之前,又细细打探了一番,才知这一年下来,秋盈早已出嫁,她谢映棠未曾嫁给崔家大郎,阴差阳错间,秋盈却做了崔族的主母,从此之后与世隔绝,在族中好好操持大小事务。
而许净安嫁给赵王为王妃后,早在一月前诞下了世子。
当初三个小姑娘互相暗中较劲,如今都已嫁人,怕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谢映棠听闻红杏说完,淡淡一笑,披上了绛红雪领披风,慢慢走上了马车。
成静的马车上有暗格,她拉开暗格,果真看见里面备着新鲜的蜜饯。
自那日抄家,她告诉成静她喜欢吃甜食后,他的马车里便常常备着。
谢映棠一路吃着蜜饯,直到抵达谢府门前,才用帕子擦了嘴,慢慢走下马车。
两位乳母抱着孩子,在后面慢慢下车。
红杏上前对守门侍卫道:“端华翁主回来了,快去通报大将军。”
那侍卫一惊,看了一眼衣着气质俱非同常人的谢映棠,连忙跑了进去。
不一会儿,府中管家便亲自出来迎接,满面堆笑道:“翁主终于回来啦,回去中堂吧,郎主和三公子都在那处呢。”
“有劳了。”谢映棠微微一笑,轻车熟路地走过昔日的路,慢慢走到中堂。
堂上坐着谢定之,谢映舒正跪坐在一边,低头饮茶。
谢映棠快步进来,唤道:“阿耶!阿兄!”
谢映舒手微微一顿,闻声抬眼,一眼便看见了谢映棠。
她瘦了。
非但瘦了,连通身气质也沉稳了许多,像一个真正的当家主母,亦配得上大都督夫人之名。
一年多的生死磨砺,仿佛将她身上最后一点未曾入世的纯真磨去了。
谢映舒眨了眨眼睛,仿佛看到十六七岁的长姊,一身华贵裙衫,作为太子妃,在对他盈盈微笑着。
眼前画面一晃,阿姊的温柔的笑靥,又与眉目灵秀的妹妹重合了。
谢映舒猛地起身。
谢映棠看着许久未见的他,从前兄妹俩关系极好,她素来黏人淘气,从未与他分开许久,如今一别一年,竟觉得眼前的兄长已经俨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深沉冷淡,肃杀冷酷,不像那时笑语晏晏的浊世佳公子。
谢映棠眼眶一热,上前走了许多步,伸手去扯三郎的袖子,“阿兄……”
他抬手抚了抚妹妹的发,低声道:“回来就好。”
她眼眶登时通红。
“阿姊走之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你和我。”谢映舒深吸一口气,偏头看着角落里摆着的那只青花白瓷瓶,淡淡道:“你无恙就好。”
她听见他提及阿姊,眼泪止不住滚滚而下,低低抽噎了一声。
心口一片酸涩滚烫。
她被软禁在皇宫里时,那日陪了阿姊用膳,便回了居所歇息,谁知那毫不放在心上的一面,竟是成了永别。
她怀胎十月,生了这一对儿女,才知怀孕有多么不易,才知身为母亲,对孩子有多渴望。
一朝早产,诞下死胎。
……想必阿姊是伤心透了吧?
定是有人害她的,谢映棠不用想便知。
或许是知道是谁却不想追究,或许是再也忍受不料这些见不得人的算计,如今坚强的阿姊,最终也放弃了人世。
她抬眼看着三郎。
血浓于水,兄妹俩的悲伤也是一样的。
哪怕三郎看似神色淡淡,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伤心之感,她也知道,他是难过的。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强自笑着道:“阿兄,阿耶,你们快来看看孩子们,我将他们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