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个崽崽(2)

宣国夫人一进宁致宫便直奔内庭,见到苏怡后,第一句话便是:“小殿下呢?”

苏怡烦得很,脸上却不得不挂出笑来:“陛下疼爱小殿下,将保成带去乾清宫了。”

宣国夫人脸上失落之色便换做了满意,她感叹道:“陛下对小殿下的拳拳爱护之心,真是天地可鉴。”

屏退了服侍的宫人,苏怡亲自为宣国夫人奉茶,垂眸道:“陛下对保成是慈父之心,对姐姐是伉俪情深,母亲很不必担心。”

宣国夫人抬头,试探地看这个女儿:“那么你呢?”

苏怡双手举起茶盏,奉给宣国夫人:“苏怡自幼蒙受家族供养,过了十一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入得宫中,早已明白自己的使命。”

宣国夫人没有动,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幼女的眼眸:“什么使命?”

苏怡的手稳稳地抬着,她的声音却比双手更稳。

“苏怡已经跟姐姐发过誓,余生会竭尽全力,照料好保成。”

“有我一天,就有保成一天。”

纵然宣国夫人有备而来,却仍旧被幼女铿锵有力的话语镇住了一瞬。

她望着苏怡的双眼,发现在她的眼神中,除了一往无前的坚定,竟找不出多余的情绪。

苏怡似乎是对宣国夫人的试探一无所知,仍旧一动不动地举着茶盏。

回过神来的宣国夫人终于动了,她掩饰性地笑笑,抬手接过茶盏:“你这孩子才几岁,发什么誓?简直是胡来!”

苏怡也跟着浅笑:“苏怡自幼无人教导,便只会凭心意胡来了。”

这话差点儿给正在喝茶的宣国夫人噎住。

但宣国夫人看幼女神情坦然,又不似心含怨恨的模样,心里也打起了鼓,她放下茶盏,双手拉着苏怡的手令她坐下,嘴里也开始说起脉脉温情的话来。

“苏怡,母亲也知道对不住你,这么些年来,你在云归观受苦了。”

苏怡强忍着把手抽出来的动作,低下头说:“没什么苦的,只不过是晨昏定省,日日抄写教义罢了。”

宣国夫人安慰的话再度被梗了一下。

她攥着幼女的手紧了一下,方才又松开:“你即使在云归观中,你祖父也未曾落下对你的管教,还是让你学了不少东西。本来我也说,你一个女孩儿家,要学那些做什么……”

“保成日后也要学四书五经,我学了这些也不算无用,至少可以和保成聊聊学业不是?”苏怡终于抬头,尚存三分稚气的脸上挂起笑容,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装着天真无邪的笑意。

宣国夫人却被这样的眼神刺得心里一惊,她松开了手,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妥,忙又拿起茶盏喝了两口。

此时茶水已凉,苦味渐渐泛出来,苦得宣国夫人皱了眉:“你这碧螺春还是青涩了些,回头娘命人送些好的来。陛下那边,难道对你没什么封赏?如何还用这样的茶?”

宣国夫人转过目光,看见幼女拿着帕子在细细地擦手。

宣国夫人目光一滞。

苏怡察觉到她的反应,自己却依旧擦干净五指,解释道:“刚才为母亲奉茶,弄了一点在手上。”

苏怡略略解释一句,也不管宣国夫人脸色便丢开了话题:“陛下对我多有封赏,只是我在观中待久了,喜欢喝涩口的茶,倒是带累母亲了。”

宣国夫人只觉得胸口堵得不行,面上却只能挂住笑容:“府里逢年过节,送到云归观里的都是好茶,你为何喜爱喝这种?你这孩子,自小就与旁人不同,连喜好都是这般特别。”

苏怡垂眸,也喝了口凉得发苦的茶。

“是啊,我自小就与旁人不同,不然家里也不会送我去云归观不是?”

宣国夫人越听越心惊,她强自忍耐,硬是转了个话题:“我难得进宫一次,不去拜见陛下,恐怕也说不过去,不如你现在带我去跟陛下请安吧。”

拜见皇帝是假,要亲眼看看小皇子才是真的。

苏怡心里明镜一般,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宣国夫人:“陛下未曾发令,我怎敢擅作主张?到了晚膳的时辰了,陛下倒是特地发话,叫我陪母亲用膳呢。”

这餐饭用得宣国夫人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打量一眼殷勤给自己布菜的幼女,从苏怡带着婴儿肥的小圆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儿阴霾。若不是才刚刚经历过苏怡的拒绝,宣国夫人甚至怀疑之前打过的机锋都是假的。

“苏怡啊,怎么不见家里送来的孙嬷嬷?”

苏怡布菜的动作没有停顿,答道:“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我罚她禁足十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到我跟前得用。不然,这样的蠢货只会给我找麻烦,您说是不是,母亲?”

女儿的笑脸十分纯真,说出的话却带了十足十的威胁,宣国夫人收起了自己的傲慢,慢吞吞地赞同道:“你自己有主意,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