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雨夜风暴(第4/5页)

虽然不多,但能给娃儿们添几件新衣,能给嫂嫂们添一支钗头,再让他们添些肉食。

哪家战友的家人受到欺凌,或者有些什么难处。

牛七郎都会挺身而出,尽自己所能。

他是活下来了,可他不仅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的。

而是为那么多战死的兄弟,继续活着。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道。

这或许就是他牛七郎的道。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这日子虽然苦了些,但还能凑合。

但……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只要它可能会变坏。

它就一定会变得更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长安城内那些嚣张跋扈的门阀子弟,高官家人,军功二代,越来越多了。

长安的街头,也失去了往日的和谐。

在繁华之下,发生许多难以置信的恶事。

其中一件,就是当年共同救了牛七郎的袍泽一家人,一夜间被人灭了满门。

房屋被烧成白地。

当时牛七郎疯了一样冲进长安县,击鼓鸣冤。

可换来的,却是县令的一顿辱骂。

最后被差役用水火棍乱棒打出。

他,一个小小的武候队正,在这长安城里,就是只蚂蚁。

漏屋偏逢连夜雨。

自去岁开始,朝廷对战死兵卒家人的抚恤例钱,一率免除。

原本日子就艰难了,现在更是没了活路。

那些家里有财有势的府兵大人,自然看不上这点小钱。

他们有的是来钱的法子。

可大唐雄兵百万,大部份都是如牛七郎和魏三郎这样,没什么根脚的普通兵卒。

他们所有的经济来源,便是朝廷的封赏,以及家里一二代人攒下的几亩薄田。

一旦军人在前方战死。

后面的孤儿寡母,也活不下去了。

原本,还有朝廷象征性的发放例钱。

但是现在,这钱也没了。

真的没活路了啊。

在那以后,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

当年战死的袍泽家人中,有好几户彻底败落,不知流落去了哪里。

有一户,全家在元日集体悬梁自尽。

还有一户,误食的有毒的野菜……

当牛七郎赶到后,只在他们家的厨房里,看到一锅清得能照出人的小米粥。

粥里只有一把野菜,一点油腥也没有。

这个世道,坏了。

牛七郎狠狠的一抹脸上的水珠。

不知是雨水,还是心里的血泪。

隆隆隆~

齐整的步伐,突然停下。

因为在前方,又有一拨人停驻在那里,静默如山。

牛七郎抬头看了一眼,认得是魏三郎。

他带的人更多,也更齐整,正默默的站在雨水中。

双方彼此对了灯号,牛七郎走上去,向魏三郎沉声道:“三郎,这事定了吗?”

“定了。”

魏三郎一双冷酷的眼睛,打量着他:“你不会怕了吧?”

“笑话,我牛七郎,当年在陇右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命都是捡回来的。”

牛七郎惨笑道:“这个世道坏了,每一天,对我这种人,都是一种煎熬,如果,如果能做点什么,如果能改变这个世道,纵然是死,我也心甘。”

“放心吧,死不了。”

魏三郎的眼里,渐渐涌起血红色。

那是含着崇敬,敬畏、信仰,与信任至极的目光。

“这次,是总管的命令。”

“苏总管?”

“除了他还有谁!”

“朝中有奸贼,无辜夺去王将军的职司,还要害王将军,苏总管回来,就是要改变这一切。”

魏三郎将手按在牛七郎的肩膀上:“苏总管是我大唐军神,他的话,不会错的,只要按他说的做,我们定能成功。”

“好!”

魏三郎的话,给了牛七郎无穷的信心。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是热的。

“接下来怎么做?”

“召集你的人手,我们汇集一处。”

魏三郎转身,朝着大明宫的方向,声音陡然变得阴冷无比。

“我们听从苏总管的军令,入宫除贼!”

“好!”

牛七郎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一股气流从脚底一直冲上头顶。

“走!”

一队队兵卒,执着令牌去府库领了甲胄和兵器。

巡夜的过程里,这些人不断汇聚。

十几人,几十人,几百人。

直至上千人。

若在贞观年间,甚至就在五年前,这一切都不可想像。

但是,许多制度,在时间的冲刷下,都在悄然松脱。

再严谨的法纪,在被有心人不断试探下,终于找到了可以利用的漏洞。

雨一直下。

聚集起来的兵卒们,开始冒雨向大明宫挺进。

不是没有人怀疑,不是没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