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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唯民的妈,乔一成的二姨,要改嫁了!
乔一成听到这消息的第一个反映就是仰头干笑了三声。
好好好,乔一成想,让她看够了我们家的笑话,现在也轮到她来娱乐大众了。
齐家的孩子们,年岁都相差得不大,齐唯民大弟也二十一了,小妹妹十八,这两个孩子为了母亲的这个决定暴跳如雷。
二姨想要嫁的人,是常来买她报纸的一个老男人,就住在二姨报摊的楼上,听说还是个老童男子,过去是好人家的少爷,也不知怎么的,被女人伤了心,跟家里也断了关系,后来就再也没有结过婚。一直没有正经工作,以前曾给人写信过年的时候写点春联赚点零花,倒是写得一笔好字,满肚子没什么用处的生僻学问。后来渐渐地也没有人找他写信了,春联也不是日常买卖,也不知他靠什么活着,有人说,他继承了一笔遗产,是他那逃到台湾去的有良心的大哥给的,看样子还不少,也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因为他依然旧衣布衫,面容苦涩,人人都欠着他钱似的。就是这么个人,每天下楼来在二姨这儿买一份报纸,后来买了报纸会站着和二姨说两句话,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竟然都觉得,一天没见面说上两句就好象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似的。前些日子,老头子忽然跟二姨说,想跟她凑在一处过日子。
齐唯民二弟说:也不知老妈妈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那个老混蛋了?要是他再敢来找我家老太,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齐唯民的妹妹齐小雅刚刚考上大学,读中文,是个文学女青年,冷笑着说:如果半老徐娘还要思春,那少女何必再讲贞操!
齐唯民止住妹妹:妈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你们这么大了应该晓得记恩了,她要是想再往前走一步,她觉得那样好,我们就该随了她的心。还有,二弟,真的把人打伤了,是犯法的,要受到法律治裁!
齐家二弟说:大哥你就会充好人,你就是一个和稀泥的性子,将来有你的苦吃。我怕什么?老头老太丢脸都不怕,我还怕坐牢,我坐牢也是老太丢脸,反正她也不要脸了!
齐唯民这个老好人第一次拍桌子发了火。
吓坏了他的小尾巴乔七七。
十二岁的乔七七长成了一个细瘦标致的少年,眉目如画,只是面色略带青黄,时常不自觉地微皱了挺直的鼻子以期掩示鼻梁处的几粒零落的小雀斑,依然象一小块牛皮糖一样地粘着阿哥齐唯民。齐唯民大学四年,仍象中学时一样,常把小七带在身边,他面相比较老成,小七又尤其地弱小乖巧,冷不丁看去,象是父子,再细看,才看出来不是。二姨为这个说了齐唯民无数回,这样,太亏了,容易让人误会,会找不到对象。
现在好了,齐家老二说,儿子没找对象,老妈先找上了。
隔了一天,那个老男人竟然找到门上来了,还没跨进屋门,就被齐家老二推搡了一把,踉跄至门外。
齐家老二说: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看到一回打你一回。
二姨在屋子里,沉默得很,象是事情全不与她相干。
老男人出奇地倔强而胆大,第二天再来时,知道避过齐家老二下班的时间,早早地进了门,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齐唯民回来时,他说希望能和淑芳女士的子女好好谈一谈。
齐唯民给他倒了水,老头子双手接过,正襟危坐,再一次表达了想与“淑芳女士”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齐唯民说:你们二老这种事虽然少见,也不是没有,时代在进步,慢慢地大家也可以理解的。就只是,我母亲吃过不少的苦,如果你真的想跟她走在一起,希望你可以给她一点好日子过。
老男人说:那个是自然的,自然的。
正说着的时候,老二回来了,看到老男人,什么也不说,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砸了过去。
青花的茶杯擦着老头子的额头飞过,蹭掉了一层油皮,见了血。
齐唯民抱着二弟叫老头快离开,老头子仓皇地逃走了。
院子里已是聚拢来一些邻居,伸头伸脑地看着齐家上演的这一出,低声地说着什么。齐家老二抱不着冬瓜抱瓠子,冲着人堆乱骂起来。
二姨慢吞吞地坐里屋走出来,几天不见天日,她的脸色灰败,脸上却涂着一抹奇异的微笑,款款地关上大堂屋的门,把一院子看热闹的人关在了外面。
齐家的孩子们心里都有点惴惴的,齐家老二住了嘴,大家各自回房。
齐唯民从摞得高高的木箱子后面的空隙里,把吓得半死的乔七七抱出来,哄着他睡了,走进母亲的卧室。
二姨在打一件毛衣,给女儿小雅的,低着头,手上飞快地捣着针,发出细微的嗒嗒声。小雅也在,她对母亲说;你不用打了,我也不会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