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美才算见到了戚成钢。

戚成钢与他的一个战友在外检修保养公路,那段路路况还算不错,只是人烟稀少,几乎是与世隔绝了几天,从天而降的乔四美让他觉得头顶上正正在打了一记响雷。

四美呆望着戚成钢,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她这一路的风尘与辛苦都值了。

戚成钢比半年前略黑瘦一些,可是更加挺拔,斯时斯地的他有一种在大都市里呆着时没有的气势,他站在那里,尽管神情惊诧,但是却英挺如松,真是剑眉星目,正是男人最好最光鲜的年岁。

四美对着他微笑,继尔无声地大笑,笑得牙龈都露了出来,这正是她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一个人,这正是她肖想了那么多年的一个时刻。

然而戚成钢并不有如四美想象中的那样,飞奔而来把她抱入怀中,当着那么许多的年青士兵的面紧紧地拥抱她。

他只是呆站着,好像在思考着一个什么难题,一个超乎他的理解力与接受力的难题。

是指导员解的围,他拍着戚成钢的肩说:高兴傻了吧?

四周响起一片笑声。

那一天的傍晚,来了个部队上的宣传干事,是专门来报道南京姑娘乔四美千里奔波,来嫁边防军人的事迹的。

乔四美不知道的是,戚成钢与指导员私底下的一番谈话。

戚成钢说:指导员,我我,我不能跟她结婚。

指导员大惊:你说什么?你这么快就变心了?你起了什么花花肠子?

戚成钢说:我,她,我跟她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们以前是同学,半年前只在街上见过一面。

指导员怒气冲冲道:你跟人家通了那么久的信还说不是那种关系?

戚成钢觉得有点儿委屈:可是我信里头什么出格的话也没有写,我以为就是老同学通通信,没想到她误会成这样。

指导员气疯了:误会你个头,我听说人家还给你寄了照片。

我看都没看给风吹跑了。

我看你还是脑子放清楚一点,现在部队领导都知道这个事儿了,要不怎么连宣传干事都来了呢。我实话告诉你,首长要给你们做证婚人呢。

戚成钢呆若木鸡。

指导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如就将错就错,这女娃子也没什么不好,有模有样,身条子也好,人也不傻,上赶着来了,连结婚证明都打好了来,一定可以跟你踏实过日子的。你也不要眼光太高了,你长的是人模狗样的,可是凭你的水平,军校是考不上的,现如今,没有文凭就提不了干。再干个两年,领章帽徽一摘,回家还是个平头老百姓,你指望能找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的小丫头,精得汗毛孔上都长心眼,口袋里没有文凭没有钱哪个肯跟你?你还以为是我们那年代呢?人家正经也是大城市里的姑娘,叫你像我似的找个农村娘儿们你肯不?

一番话说得戚成钢心里七上八下。

然而事情的发展,也由不得他犹豫不定了。

部队的首长第二天就来了,要亲自给这一对新人证婚。连拉萨电视台都给惊动了。

乔四美与边防战士的婚礼,就这样,被竖了个典型。

当一切的热闹都消停了之后,乔四美才有机会与戚成钢独处。

他们对视的一刹那,心里都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两样心思,一处闲愁。

乔四美在这里也不能久呆,三天以后,连里特批了戚成钢两天假,让他送四美回家。

火车开动的时候,戚成钢终于如四美所愿往前追跑了两步,四美刷地拉开窗子,伸出半个身子来,冲着他大喊:成钢!成钢!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亲近地叫他的名字。

她英俊的,英姿勃发的,白马王子。

她的爱人。

他挺立的身影一点点地远了。

四美回到了南京。

风尘赴赴,头发蓬乱,皮肤干燥,人消瘦得如同一把一夜之间失了水份泛了黄的青菜,脸颊两块高原红,眼睛倒是亮得很,目光灼灼。

成了一个已婚妇人。

军属。

七七与铃子的孩子也出生了。

常征终于把事情在电话里跟齐唯民说了。

齐唯民很快就要回来了。

乔七七听常征说阿哥要回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吓得常征一把要把他拉起来,可是病了许久,没有力气了,七七人又一个劲儿地往下坠着,常征只得说:七七,你起来说话。七七,七七!

乔七七呜咽着像是喘不上来气:阿姐,我不能见阿哥。求你不要让我见阿哥,我没脸见他。你就告诉他......

常征拍着七七的背,这孩子像是要窒息了似的。

七七缓一缓又说:你就告诉他,我病死了。我,我这辈子,都没脸见阿哥了。

常征也哭了,都是我的错,她说。

七七回手拥住常征:阿姐,他说,不怪你。怪我自己。还有,我想,兴许这都是命里注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