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绚丽的朝晖洒在金銮殿前的阶梯上,宛若铺了一层金色的绸缎。
群臣陆续走过,在霞光中投下一片又一片晦暗的阴影,好似一团又一团浓墨泼在了金绸上,留下清洗不掉的污渍。
待百官到齐,年轻而高大的新皇走上高台,在镶金嵌玉的宝座上就坐,不怒而威的凤目扫过来时,教人不禁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宝座旁站着个小太监,怀里抱着霜华剑,剑鞘朴实无华,但里头银灰色的剑却是众所周知的锋利。
小太监福来上前一步,气沉丹田,酝酿片刻后,高呼,“有事者奏闻,无事退朝——”
尖细的声音穿过众人的耳朵后,又在殿中一遍遍回荡。
“陛下,臣有本奏!”文官的队列中走出一人,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说。”敖夜神色淡淡。
“坊间传闻我东秦有妖孽作祟,闹得人心惶惶,百姓寝食难安,还请陛下为了大局着想,除了那妖孽以安民心!”
这人的话像打开了话匣子,他话音刚落,便迎来了一群大臣的附和。
“妖孽不除,若是触怒了神灵,恐怕我东秦要有大难啊。”
“臣听闻,那妖孽最先出现在南方,说不定江宁府的水患与瘟疫都是此妖孽所为……”
“臣以为此妖孽命硬,先帝与先后极有可能就是被他克死的,陛下要是留他在身边,长此以往,恐怕于寿命有碍啊。”
……
敖夜隐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诸人,有世家出身的大臣、有平民出身的清流还有北境一系的武将!
往日,这些人因派系与立场不同,在朝堂之上多是针锋相对。而今日,竟难得的意见统一,口口声声都在逼他杀了佘宴白!
百官们见敖夜一直神色淡淡,并未出言打断他们的话,不由得越说越起兴,直把东秦历年来所遭受的灾祸尽数安在了佘宴白头上,也不管多离谱,更不管那事其实发生在佘宴白出现在东秦之前。
“叶将军战无不胜,但二十年前突然战败并中箭身亡,说不得就是那妖孽所为,想先害了我东秦的护国大将军……”
“元景帝身染恶疾,药石无医,臣以为此等前所未见的怪病,只有妖孽用妖术害人,才会如此……”
“元文帝在位时,西境多处地动,百姓死伤无数,依臣看,定是那妖孽祸国……”
咚——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断了愈发激动的百官。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敖珉所为,不禁有些惊讶。
这位殿下过去鲜少来上朝,即便来了也大多全程一声不吭,也就新皇继位后他才次次都来,但依然不爱出声,存在感低到即便他已被立为新储君,也没得到百官多少重视。
“那、那妖孽一说既然是坊间传闻,又怎可尽信?我看王大人的年岁,约莫已近半百,怎么、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敖珉的双手皆握着手杖,因太过紧张,身子忍不住发抖,连带着手杖也颤动起来,一下下地敲着金銮殿上铺着的金砖,发出一连串宛若金石的响声。
说罢,他往高台之上瞟了一眼,待看到敖夜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后,胸腔内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
敖珉的身子不抖了,声音又稳又大,“若因区区谣言,便要杀人,那才是我东秦的灾难!今日,你们因一则谣言就想让我皇兄处置他未来的帝后,倘若日后又有谣言说本殿下乃妖孽转世,你们是不是还要逼皇兄杀了我——杀东秦的储君?要是、要是有谣言说我皇兄不好,那你们岂不是要弑、弑君?”
第一次见敖珉如此滔滔不绝,百官们都愣住了,这还是那个文弱内向的二皇子吗?
面对众人颇有压力的视线,勇气耗尽的敖珉紧张地舔了舔略微干涩唇瓣,声音放低了些,“而、而且你们说的那些事都、都是无稽之谈!简直、简直……”
“简直荒谬!”右相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先前说话的那些个官员,“这可是金銮殿,你们能站在这儿,哪个不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今儿怎么能说出如此荒唐的言论?”
右相大步走到敖珉身旁,一把夺过他的手杖,然后怒气冲冲地走到一人面前,举起手杖就往那人腿上扫了一下,怒骂道,“你个混账,老夫白教你了,日后莫再说你是老夫的学生!”
那人不敢躲,硬是挨了几下,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连忙慌张道,“老师,我、我……”
一句“错了”明明都到了喉间,死活就吐不出来,好似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阻止他。一瞬过后,思维重归混沌,又是满心想要逼迫新皇诛杀妖孽。
一转身,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用手杖直指刑部尚书,吓得他往后一缩。
“你!就你还是刑部尚书呢!要是我东秦掌管律法和刑罚的人都像你这样,那岂不是冤假错案一大堆?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要被你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