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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深夜, 主帐之内一圈的烛台仍旧点得满亮。谢远琮也不知睡是没睡, 紧闭着双目坐在床上,手脚都被粗长链条锁在帐中四方。
四周静谧,只有烛芯间或劈啪的声音。便在此时,他忽然耳朵动了一动。
帐前传来动静,似是有什么人来了, 却被守兵喝止。紧接着便有刀刃出鞘之声。
听到如此异动,谢远琮缓缓睁开了眼。
纪初苓心中明明紧张得要命,可握刀的手却出乎意料地稳。她找到了主帐, 可守卫森严实在想不出如何进去, 心急之下索性就从正面而入。
守兵见她来, 上前询问, 纪初苓不加理会目不斜视要往里走。守兵便忙来拦她了。
大概是想到谢远琮他就在里头,一帘之隔,给了她莫大的胆子,她突然间一把抽出腰间配刀就架在了守兵的脖子上。
配上这张脸,气势十分吓人。
纪初苓手比脑子快, 然而下一刻就不知自己该如何了。这个,他们会不会一拥而上砍她啊?正迟疑间,却发现守兵要比她害怕多了,皆告着罪退开。眼前转眼空出一条道来。
纪初苓虽然被这状况搞得云里雾里的, 但仍强装镇定收了刀, 边想着这脸的本尊平日里是不是很残暴,一边进入账中。
守兵们见她进去了, 这才面面相觑,露出了极为难的神情。
谢远琮一抬眼,看见的便是走入账中的易容后的纪初苓。他认出这人是哈谷木的重要心腹,个虽小为人却残暴嗜血。
自被俘之后,想要杀他好几回了。
今夜来,又是想做什么?谢远琮正打算不加理会地重新闭上眼,却又突然间觉察出一丝异样来。
他琢磨不出,又重新睁开了眼。
只见对方的脸上骤然间露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在看,不仅情绪复杂,还眼眶湿红,看着看着竟还落下泪来。
他一怔,见了鬼了?
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纪初苓已经握不住刀了,一个脱力就哐当落地。她视线落在他绑着铁链的手脚上,心里就搅着疼。
他的脸色不好,眼下青黛也浓,肯定在这睡不好吃不好,只是如此看着不像有什么伤,还能让人稍稍安心。
他目光森然地盯着她,纪初苓知道是因为这张面皮的关系。她慢慢走过去,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滑。
谢远琮身上起着因她靠近而渐起的杀意,但纪初苓一点也不害怕。她走去在他身前蹲下。
轻声:“远琮,是我……”
谢远琮浑身轰然一震。瞠着双目直直锁着她,极其不可置信,神色表情几番转换,就连双手都微微颤动,带着链条稀稀作响。
他陡然间猛摇了摇头,目光如刀凛冽。
他自然听出是苓苓的声音。可苓苓身在望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鞑罗军营?
不可能的。
难道鞑罗人又使出了什么新的诡计?
纪初苓见他突然冷笑,知他怕是不信,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信。
“夫君,真的是我。”她冲他面庞伸出手去。
谢远琮一把将其拿住,然而下一瞬就立马卸去了力道。因他发现她手是糙大的男子的手,可腕以上却极为纤细。
他对她那么熟悉,怎么可能再认不出。
竟真的是……苓苓!
谢远琮呼吸急促,心里已是掀起惊天狂浪。
他猛地将人拉到身前,按耐下心中欲喷的滔天怒火,压着声咬着牙道:“苓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她就知道他能认出来的,纪初苓并未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吼住,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使劲往下砸泪。
她答非所问:“远琮,我爱你。”
谢远琮耳中一片轰响,天地间除此之外的其他声音都再听不见,帐内的一切仿佛也瞬间远去。
他凝视她的眼,似要将人刻进魂中,而后一把将人按进怀里。
心中激荡实难平复。
外头守兵竖着耳朵听着里面,又是刀响又是锁链剧烈晃动,提心吊胆。六王子说了谢远琮要留着的,他该不会一时冲动将人杀了吧。
那他们也完了。守兵紧张起来,一个赶紧离开禀报去了。
谢远琮是想拥了人就不放,无奈眼下还身在敌营,他更要以她安危为重。
而且被她那么一打岔,再大的火气也提不起来了。
纪初苓也知此刻不是哭个不停的时候,她擦了擦,忍下哽咽,快速地将她如何得知消息,如何来到西境,又如何被神医半诓半哄地带来了这里的经过说给他听。
其中曲折离奇,连谢远琮都听愣了。
他火消下去了,此刻却是听得心疼到不行,他动作轻柔地帮她拭着泪道:“娘子受苦了。”
“我承诺过会安然回去,就无论如何会做到。苓苓勿需挂心的。”
纪初苓反问:“若被俘的换作是我呢,你能安心在望京等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