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舌绽春雷

“流火自何处落下!”新帝又喝问。

“似自,自(南宫)兰台旁……落下。”小黄门吞吞吐吐。

“哼!”新帝拂袖而起:“起驾兰台。”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身旁亲随小黄门,连连摆手。新帝怒气自生:“自朕继位以来,勤勉政事,未敢有一日之疏。上苍因何,降灾示警!”

也无怪新帝恼羞成怒。

时人深信天人感应。洛阳帝都,更是“望气者”云集,捕风捉影,妖言惑众。新帝将将继位,便天降流火,以为警示。洛阳焉能不人心惶惶。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便是人言可畏。

新帝大位未稳,焉能不又急又怒。

仪仗出宫。

“陛下!”忽见张让赵忠等十常侍,各自披甲持剑,赶来护驾。许多人衣帽不整,颇多惊慌失措。

“张常侍。”情急之下,陛下亦顾不得许多:“形势如何。”

“陛下且看!”张让正欲上前答话,新帝亲随小黄门,忽手指西北。

新帝抬头眺望。

只见斗大火球,自云端呼啸而下,落入北宫西园。

南宫兰台北,阿阁高楼,似被擦身而过的流火点燃。冒起滚滚浓烟,宛如末世。

亲眼所见,新帝焉能不信。一时两股战战,口不能言。

张让顿足道:“西园广厦千间,若被点燃,灵思皇后、灵思皇后……”

“不好!”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新帝方知事大。若灵思皇后葬身火海,百口莫辩。再往深处想,大将军何进焉能善罢甘休。而蓟王又焉能不起疑。若失蓟王庇护,大将军骤然发难,万事休矣!

“速去西园。”顾不得摆起仪仗,新帝只手提袍,奔冲下殿。

张让等人纷纷尖声吆喝,命南宫羽林卫,沿途护驾不提。

南宫北宫,由覆道相连。陛下身强体健,健步如飞。一众小黄门勉强跟随,而一众中常侍不等登临覆道,已气喘吁吁,追之不及。

覆道内一队宫女,见陛下迎面冲来。急忙避让伏地。

穿越列队宫女时,忽闻一丝异香。新帝心急如焚,未能顾忌,疾步而去。

入北宫,早有车马预备。虎贲中郎将王越,领兵护佑陛下登车。直奔西园而去。

“陛下,陛下——”张让等人,将将攀下覆道。各自望车高呼,遥看新帝车驾,呼啸远去。

“如何?”待车驾被丛丛殿宇遮蔽,已不可见。张让低声问道。

掖庭令毕岚,自身后人群中低声答曰:“已收拾妥当。”

“阿阁可曾火起。”赵忠又问。

换作钩盾令宋典答曰:“余火已被扑灭。待浓烟散尽,自当无碍。”

“我等已尽人事,便听天由命吧。”张让一声长叹,又疾步追去。

西邸万金堂前。

西园八校尉之上军校尉,小黄门蹇硕,尽领麾下西园卫,围成铁桶一般。

遥看虎贲中郎将,领麾下骁骑,护皇宫马车呼啸而来。蹇硕急忙出列相迎。

“灵思皇后如何?”不等车驾停稳,新帝劈头便问。

“皇后无恙。”见车内竟是新帝,蹇硕连忙抱拳:“陛下恕罪。奴婢甲胄在身,不能行大礼。”

“无妨。”事急从权。得知何后无恙,新帝终是松了口气。

正待细问,忽见蹇硕仰看车盖,双目圆睁,惊恐至极。

后颈似受烈火烘烤,一时炽热难耐。

新帝缓缓回头。

只见一团熊熊烈火,踞于车盖顶上。

烈焰之中,似还有活物。

不等新帝,定睛细看。庞大兽首,猛然伸出。

金睛火眼,火口倾盆。嶙峋兽骨,赤红鳞片。

“火……火麒麟!”不知谁一声尖叫,新帝浑身一凛,遍体生寒。

火焰神兽,匍匐身躯,徐徐下探。

自嘴角流下的液火,好似口涎。滴答在新帝胸襟,蹿起朵朵火舌。

“何方孽畜!胆敢残害天子!”一声娇叱,舌绽春雷。竟是何后,面色惨白,立在堂前。

神兽似被惊怒,猛然昂首。张开血盆大口,腾空而起,直扑何后。

“皇后!”但见何后站立处火柱冲天。小黄门蹇硕一时目眦尽裂。

一声巨响,万金堂四分五裂。

“陛下!”骏马受惊奔走。虎贲中郎将王越探身一抓,将陛下救出车驾。又胡乱拍熄胸前余火。

新帝胸口受击,猛回神:“速救皇后!”

王越虎目含泪:“神兽扑身,焉有命在。”

不料却听小黄门蹇硕喜极而泣:“皇后无恙,皇后无恙!”

别说将将元服的陛下。便是王越等一众刀头舐血的厮杀猛汉,亦满脸惊诧。

新帝顾不得许多,挣扎起身。挤开丛丛西园卫,走入万金堂前。

只见。万金堂门脸尽毁,一片焦炭。另有余火四溅,浓烟冲天。而何后竟安然无恙,躺在廊前。衣裙完好,遍体无伤。与周围炸开的门脸,对比尤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