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楛矢贯隼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三足踆乌号,张灯结彩。水砦内外,旌旗高悬。董骠骑并何车骑车驾,并行入内。不分先后,一字泊开。
董骠骑带了张济并张绣。何车骑带了周慎并丁原。
遥相抱拳,遂二路兵分,各乘舷梯,直升船宫。如此生分,皆利益使然。
话说数载之前,赴蓟王宴。二人还推杯换盏,把酒言欢。然今时今日,却大相径庭,难见笑脸。
“拜见王上。”入大殿,二人瞬间变脸。趋步近前,殷勤下拜。
“二位将军,别来无恙乎?”蓟王轻舒双臂,将二人扶起。
“一言难尽。”董骠骑位居何车骑之右,抢先言道。
“苦乐参半。”何苗亦一声长吁。
“如此,且入席,把酒详谈。”刘备伸手相邀。
二人各自斜视身后。便有张绣、丁原,呈上礼单。
由门下督郑泰、门下主簿孙乾,各自接过。
“区区薄礼,聊表心意。”董重、何苗,异口同声。
“且入席。”刘备淡然一笑。还有何物,能令蓟王动心。
“王上请。”一眼扫过,只见蓟王门下,不见四大谋主,二人心领神会,此乃蓟王私宴。
宾主落座,遂开筵席。钟鸣鼎食,轻歌曼舞。
郑泰、孙乾,频频举杯相邀。满口翠玉琼浆入腹,豪气自生。待一杯下肚,再无半分拘束。二人本就是五陵少年,纨绔子弟。声色犬马,锦衣玉食,习以为常。先前还装模作样,现已原形毕露。
蓟王闭口不提朝政国事,只叙私交之谊。只需不牵扯到利益之争,二人则全无芥蒂。如前所说,何苗本姓朱。与何进素不同心。之于何进之死,又岂曾难过半分。董重除一劲敌,自当无限欢喜。二人颇多惺惺相惜。正如眼前这般。
酒至半酣,刘备忽觉被人窥探。正是小将张绣。
挥袖命舞姬退下,这便言道:“何人舞剑助兴。”
“末将遵命。”张绣长身而起。
拔剑在手,跃入殿中。一时剑光如电,四射寒芒。
何车骑醉眼蒙眬,击掌叫好。面无半分惧色。并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只因喝高了。
一剑舞罢,满堂彩。
蓟王遂解随身玉佩相赠:“赏。”
“王上有赏——”船宫女官高声唱报。
“谢王上。”张绣单膝跪地,双手接过。
所谓抛砖引玉。蓟王玉佩,便是仕途敲门仙砖。得此玉者,皆飞黄腾达,非富即贵。
董重口中啧啧有声:“王上所赐,乃进身之阶也。”
何苗两眼一翻,起身言道:“前北军中候周慎、武猛都尉丁原,皆称良将。奈何牵连二宫兵祸,不能为朝所用。今群臣凋敝,朝政日非。王上可否酌情上禀,网开一面。”
“罪将周慎(丁原),拜见王上。”二人离席下拜。
刘备轻轻颔首:“二位之名,孤亦有耳闻。时大将军执掌天下兵马,令行禁止,奉命而为。丁都尉麾下人马,亦只取黄门,未曾滥杀。今大将军兵败身死,二位又罚铜抵罪。既为太皇赦免,孤并无异议。假以时日,当为朝廷所用。”
“卑下,深谢!”二人喜极。如今朝政皆握于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之手。虽得赦免,然若无蓟王首肯,复起无望。
窦太皇之所以赦二人之罪。正如刘备所虑。究其原因,还是董重得猛虎孙坚,西凉诸将,实力大涨。反观何车骑,本就混吃等死,避重就轻,不善统兵。麾下人马,参差不齐,至今未得齐整。若不助长气焰,难与董重相抗。若董重见有机可乘,三起兵祸。今汉社稷还有命乎。
何苗亦长出一口浊气。得二人相助,当可与董重势均力敌。
董重暗自撇嘴。眼中不屑之意甚浓。周慎、丁原,庸碌无为之辈,焉能与孙坚、张济相提并论。故未曾放在心上。
亦如前所说。蓟王家国天下。宴请何人,赴何人宴请,皆有大玄机。今日同请董骠骑并何车骑。二家罢兵,重归于好,说和之意,不言自喻。
二人本无仇怨。不过是情势所迫。得蓟王说和,各自就坡下驴,和好如初。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蓟王起身罢筵,门下督郑泰、门下主簿孙乾,恭送二人下船。何苗府邸,亦在西郭。董重别馆,便在函园。转瞬至矣,无需担心。
蓟王自入寝宫,一夜劈波斩浪,酣畅淋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便是“朝闻道,夕死可矣”。深思起来,亦可算是一种好奇心的满足。见惯不怪,习以为常。蓟王因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四次三番,抵御何后色诱。正因后宫群芳吐蕊,争奇斗妍。日夜相伴,耳濡目染,深入浅出。自然而然,悬崖勒马,情可自禁。未曾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