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2/2页)
穆明珠笑道:“既然碧鸢都发话了,那本殿这几日便哪里都不去了,专在寝殿内写字给你看。”
碧鸢知道她玩笑,顺着话音道:“只写字久了也无趣,殿下日前不是还说想要抚琴作画么?奴婢给您寻古琴、摆画笔去。”
“本殿还说过这话?”穆明珠仰脸想了一想,当初废太子周瞻刚出事儿的时候,她退了预政,大约私下当真说过要消遣玩乐的话。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齐云送她的焦尾琴——难道齐云也知晓她这番说辞,因此寻了焦尾琴来给她?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穆明珠并没有在意,只命碧鸢派人往南山书院去告假。
接下来数日,穆明珠专心在寝殿中练字,翻来覆去,便是那嵌了萧负雪名字的八个字。
写废的纸张堆在案头,穆明珠亲眼看着樱红把它们烧成灰烬。
樱红识字能文,却只默默烧纸,不敢有一语相问。
待到穆明珠自觉有把握了,便取了素色的伞面来,细细往上面描摹这八个字,废了的伞面自然也不只一顶。
好在何时送出这伞,取决于她,穆明珠并不着急。
又过五日,南山书院歇课,萧渊派人请她去练马球。
是日乃是晴天,穆明珠闷头写了这么久字,也有些气闷,正好出来透透气,在北苑马场见到萧渊,笑道:“几日不见,听说你挨了陛下责罚?”
萧渊受罚一事,这几日已经传开了。他交友不分贵贱,又有些侠义心肠,日前为故太子周睦旧臣虞岱求情,终于触怒了一向对他宽和的皇帝穆桢,夺了他袭自父亲萧负暄的爵位,命人申饬他,要他闭门读书。若是寻常人挨了这样的处罚,早已战战兢兢,萧渊倒是还敢明犯禁令,跑出来练马球。
萧渊勾唇一笑,不以为意,道:“好在我父亲是出家人,四大皆空,爵位也是空。我不过是继承父亲的志向罢了。”
穆明珠摇头笑。
萧渊从马上探身过来,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今夜我府中设私宴,你敢不敢来?”他收了素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此时望着穆明珠的双眸透着难得的认真之色。
穆明珠轻轻眨眼,清楚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私宴。以萧渊的性情,他既然伸了手要救故太子周睦旧臣虞岱,那么便不会因为皇帝的责罚便缩了手,必然会竭尽所能。前世她察觉了萧渊的意图,彼时她避忌政事,因此推拒了两次,萧渊便明白了,自此不拿涉政的事情来寻她。他热诚救人,却也能理解她的苦衷、尊重她的选择。
永和太子周睦已经故去多年,当年聚集在他身边的能臣贤才颇多,却都在周睦病故后,惨遭清算。因为她这位无缘谋面的大哥周睦,锐意革新,力追太祖,要强扼世家,奈何虽有太祖昭烈皇帝的志向,却没有昭烈皇帝的手段,况且彼时时局也与昭烈皇帝时大相迥异了。当初周睦根基未稳,便要大刀阔斧动世家利益,结果世宗皇帝宾天不足百日,周睦便离奇病故。随后便是穆桢出面,忍下丧子之痛,合纵连横,稳住了一触即发的局势。而当初跟随周睦的旧臣,自然都失了势。
虞岱便是当初辅佐周睦的近臣,被巧立罪名,发配往百越文身之地,已有十数年。永和太子周睦尚在之时,虞岱才名也是传遍建康城的。如今周睦已死,虞岱其实就是永和太子旧势力的核心。只要救出虞岱,那么此时看起来一盘散沙般的永和太子旧臣,便会焕发新的生机。
这许多思量,不过在一瞬之间。
穆明珠不避不让,同样望入萧渊眼底,扬眉一笑,明媚无双,朗声道:“来便来!本殿又有什么不敢的!”
萧渊大笑,伸手于半空中,与她紧紧一握,道:“好兄弟,我没看错你!”因得了她应承,心中喜悦,撤回手去,催马疾驰,探身挥杖,彩毬去如流星,正中对面球门,赢得满场喝彩。
穆明珠安坐马背上,望着萧渊远去的身影,倒是有几分羡慕,一诺重、死生同,正是少年侠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