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十七)一心付一人(第2/3页)

颜九变忽而发狂似的笑:“什么恶人?你说的恶人在何处?”他一把揪着阿药的头发将其提起,咬牙切齿道。“是你有目无睹,天下人皆觉得候天楼作恶多端,却怎知左楼主一片苦心!武盟为正?候天楼为邪?是谁定的规矩,要将世间万事辨个泾渭分明?”

他一手攥着阿药脖颈,手掌无情地渐渐缩紧,却似呢喃细语般在她耳边道。“所谓‘候天楼’,便是候天而行,顺着天意。”

“左楼主便是我们的天意!你可曾见过由世俗礼法约束的‘天’?她既为天,我等便是天命之人…”

颜九变忽而住了口,因为他发觉掌中的人已没了脉搏。原来他方才一时激愤,竟将阿药生生掐死。

女孩眼珠突出,红舌外伸,白沫与涎水自口角淌下。她神情扭曲痛苦,软绵绵的身子似是抽去了骨头,悠悠晃荡着。

黑衣罗刹提着阿药的尸首木然地站了片刻,“死了?”他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将女孩的手指一根根折了,却未听到一点声息。

于是他终于确信她死了,掷在地里,踩着她的头蹭了蹭靴侧的土,这才以天真的口吻道:“死了!”

颜九变将阿药踢到一旁,用不了半日,人们就会发现她的尸首。既不劫财,也不劫色,想必人人都会对这女孩的死因摸不着头脑。

想到此处,他面具后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邪佞的微笑。“…瞧,逆天命之人,便是要死成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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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街边,广源客栈中。

拥杂的后堂里七歪八扭地摆着缺了腿儿或松了榫槽的长条凳,破了孔洞的白纸灯笼、未系实的竹篾架子、豁了口的铁菜刀随意地堆杂在一块。杂物间摆着张长桌,桌上对着面坐有二人,正是金乌与王小元。

王小元听了他家少爷的话,更是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什么玉白刀客、黑衣罗刹,这些往日里只能在江湖传闻里听到的词儿居然都一齐冒出来了,而他却对这话无从辨明真假。

他现在觉得指尖有些发烫,不知是金乌身上的热度隔着锦衣染到了指上,还是自己羞赧得发了烧。于是王小元慌张地将手往短衣下摆一蹭,藏在身后。

他心中实在在意,又问道:“方才的话…”

“都是胡话,别放在心上。”金乌喝起酒来有一杯没一杯,面上虽微红,却也不见醉,“是我骗你的时候不够多,竟让你信了我?”

“我是诚心想信你一回。”王小元道,“就在今晚。”

“我也是诚心要耍你一回。”金乌呵欠连天,坏笑道,“今晚算得一次,往后不知会不会再耍你。”

王小元对他的话语十分疑惑。“为何?”

金乌望着天发愣,心里在算着自己的命还余多少日,嘴上却说:“因为我耍腻啦,你这呆子、蠢货,每次的反应都千篇一律,好生无聊。”他思量片刻,却不再提方才话题,而是从怀里将先前那写了各色药名的纸重拿出,掷在王小元身上。“你去帮三娘将这些药寻来。”

见白衣少年迷茫,金乌又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那什么蛇天茶,你替我寻药想来也不会安什么好心。不过三娘的忙还是要帮的,喏,你就按着上面写的名字一样样寻来。此处离万医谷不远,崖边生着许多奇珍异草,不采可真叫可惜。”

王小元愣愣地捡了那纸:“帮三娘的忙…么?”

金乌撑着下巴,眼皮耷拉,嘴角却又勾起一点狡诈的笑。“你不是喜欢她、倾心于她,巴不得每夜在柴房里与她幽会么。我现在给你个大献殷勤的机会,还不快谢过本少爷?”

少年仆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再追问先前所言已有些不妥,遂一板一眼地抱拳:“多谢多谢。”他心里烦闷,却笑嘻嘻道,“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少爷成全我俩美事,我与她正好门当户对、相配得很。”

不知怎的,金乌忽地翻了脸色,闷闷地嘲讽道。“是啦,你俩最好四处快活浪荡去,一对儿破碗烂筷休在我面前瞎晃,瞧着费心。”

王小元只是呵呵发笑。他想:他是喜欢三娘,这女孩聪明伶俐,又对药草造诣颇深。往日他遭金乌一阵好打后总免不了有些小跌小损,三娘每回都对他悉心照料,长久以来他自然大为感激。

但他心中不知怎的冒出了个念头:自己对金乌的感情究竟为何呢?当与这人相对而坐时,王小元只觉心绪复杂犹如综麻,似爱又恨,像是五味集乱、喜怨杂糅。这般纠缠的心思称不上喜欢,也算不得极厌恶,不上不下,最是纠结。

他正心神不定,忽地惊觉金乌的目光静静的向他投来。

他俩之间隔着张长桌,隔着散乱的酒坛子与一副残棋,醺香四溢,欢声自远处而来,客栈上下皆洋溢着祥喜之气,但他二人却是沉默、静谧而各怀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