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二十九)年少意疏狂(第3/3页)

“你在这里落了根。”宁远侯道,“纵使枝叶如何被摧剪,终归会回到此处。”

“可我杀了很多人,手上沾了好多血,如何都洗不净……”

“作爹的哪里有不许自己儿子入家门的道理?”宁远侯苦笑,“你这小魔头,脾气比你娘还犟,若是真想回来连三头牛都拉不住。”

“你会一直在这儿吗?”他有些不放心,“娘也会在吗?”

“会,我们都在。”

“那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才能回来?”

白雾从四处升腾起来,像帐幔般笼住了天地。斜阳的余晖消散了,晚风,曲箫声,铜锣声,海棠树,四合头,一切都隐没在茫茫的光里。但温煦的感觉仍是在的,似是有人将他细细地裹在衾被里,将所有伤痛寒冻磨去。

男人在光里温和地笑,神秘地向他竖起指头:“…总有一日。”

——

玉求瑕正抱着膝盖坐在棋线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元台上的金五。金五一直在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棋子,每动一枚便牵动头顶木鸢不住飞动,如阴云般时散时聚。他也不好出声打扰,握着刀警戒何处会有机关发来。

洞里似是有些冰寒,玉求瑕觉得奇怪,他在天山混了七年,下山后不曾觉得寒冻,今儿倒瑟瑟发抖起来。他咳了几声,却忽觉不对,摊掌一看,借着天光瞧见手心里都是红艳的血水。

玉求瑕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先拿衣角小心地擦了,又摸出那毒针上的布条来看:“一相一味”。

“中毒了?”他自言自语道,拍拍自己的身子,却觉得筋骨行气依然如初。于是他又抱着膝坐好,愣愣地想,这阵时日不能跟着他家少爷一起吃辣椒了,免得嗓子出血得厉害。

最后一枚棋子落毕,先前纷飞的木鸢瞬时一动不动,凝固在一片死寂里。洞窟里静悄悄的,似是针尖碰在地上都听得见。

玉白刀客赶忙向天元台上望去,只见黑衣罗刹缓缓站起身来,木然地望着落着棋子的方圆。

“玉求瑕。”

罗刹鬼唤道,可还未等他应答,便又改口道,“王小元。”

那神色与先前似乎无异,却又迥然不同。

一时间玉求瑕愣愣瞌瞌。他心里忽而空茫一片,像天山下的雪原,什么也没有。他眨着眼,张着嘴杵了片刻,才迟钝地搜肠刮肚,想要找些什么应答的话语。

金五摘了铜面,青碧的眼珠子缓缓挪过来,看着木然而无神,可眼眶却是发红的,似是泫然欲泣,又似是曾落泪一场。

罗刹鬼面倏地滚落在地里,清脆作响,斑驳地染了尘灰。黑衣罗刹的手像泄了力气般垂下,指尖颤动。

“我以前的名字,”他缓慢地问,“…是叫金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