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被困 “你自找的。”

暮色低垂,倦鸟振翼声回荡林间,两匹快马从树林深处疾奔而来,是扶风、璨月前来救驾。

战长林握着那支刺破他掌心的箭,收回凝视居云岫的目光,跳下马车。

扶风、璨月勒停了马,看到战长林,俱是魂惊魄惕。

扶风脸色最是难看,翻身下马后,立刻来到车前请罪:“卑职护卫不周,罪该万死,请郡主责罚!”

璨月紧跟着跪下,余光略过战长林溅着血的僧袍,想起刚刚在树林里被他救下的一幕,五味杂陈。

“有这功夫,不如进去把人看看,脑袋撞得车板震天响,别给撞傻了。”战长林折断长箭,扔了箭杆,留下箭镞在手里,一脸的漫不经意。

扶风、璨月吃了一惊,忙要入车查看,居云岫的声音从车内冷冷传来:“我无碍。”

二人已起身,闻言进退维谷,战长林低头把玩着那根箭镞,道:“也是,还能暗箭伤人,想来傻不了。”

扶风、璨月越听越懵,居云岫推开车窗,目光投出来,车外氛围顿时一静。

战长林唇角弧度收拢,收了那根箭镞,没再吭声。

居云岫看向扶风,问起林中情况,得知贼匪已被控制,王府众人有惊无险后,道:“召集众人,立刻下山。”

扶风领命,走前,迟疑地看了战长林一眼,璨月示意他还有自己在,扶风这方回头,上马走了。

璨月登车入内。

居云岫的伤在额头上,隔得远看不出来,近了瞧,却是肿了一大块。璨月也顾不上自己的内伤,取来药箱便找消肿的伤药,居云岫却看到了她嘴角的血迹,从药箱里拿起一瓶治疗内伤的丹药,递给她。

璨月一愣,感激地把药收下。

夜幕逐渐压下来,树影蓊蓊的林间更黑了,车厢里燃起了一盏灯,战长林看过去,看到璨月在给居云岫擦药,车里还有个小人儿,被居云岫抱在怀里,探头探脑,问东问西……

那小家伙,今年是三岁多了吧。

战长林想到车前重逢的那一幕,眸光黯了黯。

璨月给居云岫擦完药,便欲关上药箱,车内突然罩下来一道阴影,战长林站在车窗前,把一只手伸进来,摊开。

二人看到他掌心绽开的伤口,微微蹙眉。

战长林盯着居云岫,道:“你伤的。”

意思是,也该顺便给他包扎一下。

车内气氛顿时陷入尴尬,璨月捧着药箱,打开也不是,关上也不是,偏战长林就杵在那儿,没有半分作罢的意思。

居云岫替璨月把药箱关上,对窗外道:“你自找的。”

“……”战长林一怔后,扯唇哂笑,大掌收拢,小臂顺势搭在窗上,“施主这样恩将仇报,当着小孩的面,不好吧?”

恪儿茫然地睁着眼睛,居云岫道:“跟阁下相比,小巫见大巫了。”

战长林笑意凝在唇角。

璨月如坐针毡,不知这二人接下来还会有怎样惊险的对话,幸而这时蹄声迫近,扶风领着车队从林内赶了回来。

灯光照亮四野,扶风下马,赶至车前行礼,道:“启禀郡主,人已集齐,除重伤的两名车夫、五名护卫外,大家基本无碍。只是,据贼匪招供,奉云县昨日发生叛乱,我们此刻下山,恐怕是入不了城了。”

居云岫颦眉:“奉云叛乱?”

蒲州地处长安、洛阳之间,奉云县又是州内腹地,无论如何,都不该被北边的烽火牵连才是。

扶风亦始料不及,道:“据说是朝廷赋税激增,百姓不堪重负,一批草莽早不满府衙治理,便趁机反了。”

璨月回顾先前在林间跟那三名劫匪缠斗的情形,低声道:“难怪这帮贼人如此嚣张……”

奉云是前往洛阳的必经之地,一旦陷入战火,洛阳之行就得被迫中止,璨月越想越愁,忧心道:“郡主,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居云岫眼眸微动,道:“派人下山查探。”

到底只是贼匪所言,是虚是实,还是要亲自探过才知。

扶风领命,派出一名护卫骑马下山,目光转回来时,看向车窗旁的战长林。他仍然戴着那顶斗笠,双臂环胸,靠在车前,帽檐阴影遮着眼,不辨情绪。

扶风看一眼车里,大胆上前,道:“可否请阁下借一步说话?”

战长林颇为意外地看他一眼。

扶风垂着眼,并不跟他对视,朝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戌时,天彻底黑下来,树林里宵风起伏,战长林站在月光里,背影茕茕,风起时,那件溅着血污的僧袍翻动着,莫名给人一股悲怆感。

想当年,这人扎着马尾、穿着战袍时,可是苍龙军里最热烈、最恣意的小狼王啊……

扶风百感交集,向他行了一礼,方道:“多谢阁下仗义相救,今日以后,扶风定会万分小心,确保郡主平安抵达洛阳,阁下应该还有事务在身,就不必再为我等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