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碰见
“季小姐难道觉得,我救过谁或者没有救过谁……我自己不知道?”裴知衍唇边的笑容依旧淡淡。
季央原本扬着笑的唇角却越垂越低,裴知衍看到她藏在袖下的手又攥紧了起来,他移开视线看着前方,“告辞。”
他错身而过。
“世子请留步。”季央手臂轻抬拦下了他,虚握着的手举到他眼前。
五指一松,那块刻有云雷纹样的玉佩垂了下来。
裴知衍唇边的笑意收了收。
有那么一瞬间季央又从他眼中看到了那熟悉的压迫感,转瞬即逝。
季央眸中的水波颤得更厉害了,尽管鼓足了勇气,声音还是越来越轻,“世子忘了这是你给我的玉佩了,季央又怎么会认错。”
这话纯粹是季央胡说的,反正她都打定主意了,说得亲密点又何妨。
“是你从我身上扯下来的。”裴知衍纠正她的话。
想起那日,自己浑身湿透又被季央缠住不肯放的画面,裴知衍俊逸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季央看出他的不虞,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就被冲散,怯生生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眼眶发酸,上辈子裴知衍甚至舍不得她颦一下眉。
“玉佩上刻了裴字,若旁人知道我落水被你所救,还有你随身佩戴的玉佩……”季央不会威胁人,话说得软绵绵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眼尾的薄蕴漾开,连同小小的耳垂都微微泛红,鲜艳欲滴。
裴知衍折着眉心看她,没有说话。
怕成这样还要一次次到他面前来,还可笑得拿块玉佩威胁他,她究竟想干什么。
裴知衍从季央手里接过玉佩,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他端看了一刻,指尖用力一抛,玉佩在空中划出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了。”
季央看着玉佩沉入水中,小脸霎时变得苍白,怔在原地。
裴知衍拢袖于后,轻言道:“告辞。”
宽大的衣袂缠过季央的裙裾,又无情分开。
待裴知衍一走远,两个猫着腰躲在河岸边的家丁忙窜了出来,拉起一早铺在河里的网,手脚麻利的收起来。
萤枝从一堆水草碎石里翻出玉佩,下面的穗子都湿透了。
好在扔得不远,萤枝松了口气,用手帕擦干净,跑去拿给季央。
季央把玉佩捏在手里,“还好不是给砸碎了。”
她故作轻松,通红的眼圈却没能藏住委屈。
“小姐。”萤枝心里跟着不好受,世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瞧着温文淡雅,怎么如此过分。
季央声音低低的,“有没有捞起鱼,别浪费了,带回去。”
酒楼的小厮引着裴知衍往二楼雅座走。
沈清辞手肘搁在窗沿上,听到动静回过头,颇为遗憾的叹息,“怎么就上来了?”
“很好看?”裴知衍在他对面坐下,清冷的声线平静无波,却莫名透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沈清辞不以为意的握着扇柄轻敲窗沿,挖苦道:“你是说季小姐?那自然是好看的。”
“怎么那日去叶家庄子上的不是我呢,让季小姐摊上你这么个薄情的。”沈清辞叹了口气,嫌裴知衍不懂怜香惜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军中跟那群糙老爷们呆久了的原故。
裴知衍无甚表情的面容沉了下来,“你是皮子痒了?”
沈清辞自知打不过他,咳了两声道:“得,不说了。”
说好不说了,可沈清辞还是没忍住,“你别说,季小姐还真是聪明,像是早知道你会扔玉佩似的,竟提前让人在水里铺了网。”
方才见到那几个下人往上拖鱼网的时候,沈清辞笑得差点岔了气。
裴知衍往下看去,季央还低垂着头站在桥上,手心里捏着他的玉佩,露出的一截脖颈很细,肩头很单薄,整个人纤弱的仿佛风大一点都能将她吹倒了。
裴知衍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甚至连一瞬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直到碧清的水面被拨开。
远处慢慢悠悠地摇来一艘小船,姿色清丽的女子正抱着琵琶坐在船头娓娓唱着清词小曲儿。
沈清辞收拢折扇,挑眉细数船上的人,“六皇子,陈锦州……还有叶青玄,有趣啊。”
裴知衍的视线慢慢移过去,忽然笑了。
然而笑意半分都有没达至眼里,微狭的凤眸内寒意逐渐凝结,平日里收敛起的凌厉展露无遗。
船上着锦袍华服,气度斐然的男子正是六皇子楚湛,他赏着曲儿,往桥上掠去一眼,随即眯眸顿住了视线。
“六皇子可是看到了什么美景?”问话的是陈侍郎之子陈锦州。
“美,确实美。”楚湛连到了两声美,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桥头的季央。
腰枝细如弱柳扶风,看似纤弱的身姿实则玲珑有致,眼尾轻挑起自带妖冶,目光像是能勾人魂,眼眶又略有些红,娇娇怜怜,娇态与纯柔毫不违和的揉在一起,没有半点造作的姿态,让人一眼就心软了三分。